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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常维持着把脸埋在围裙里的姿势,仿佛这混合着油烟味和未知规则的布料是最后的氧气面罩。时间在忘川粘稠的寂静中流淌,摇篮内圣洁柔和的光晕无法驱散他心底那巨大的、名为“崔判官每日述职”的冰山。
“呜…咿呀…”
一声细微的、带着奶气的哼唧打破了死寂。
吴常猛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机器人。摇篮中央,小谢祖宗似乎睡醒了,正努力翻了个身,肉乎乎的小胳膊撑着洁白的软垫,抬起那张粉雕玉琢、人畜无害的小脸。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扑扇着,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角落里抱着围裙的吴常。
那眼神……纯粹、好奇,带着全然的依赖。
吴常的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这依赖的对象,是他这个刚刚被最高司法长官“钦定”的倒霉监护人!而这位依赖者,几个小时前刚用哭嚎声波把一支地府精锐快反部队轰成了焦炭人形!
“乖…乖啊…”吴常挤出这辈子最僵硬的微笑,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祖宗…咱…咱不哭,行吗?”他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围裙抱得更紧,仿佛这是唯一的护身符。
小谢似乎对他的“笑容”很满意,小嘴咧开,露出的牙床,发出“咯咯”的、毫无威胁性的笑声。他笨拙地扭动着小身体,朝着吴常的方向,手脚并用地开始“爬”——如果那像一只醉酒的、软绵绵的小乌龟在光滑冰面上扑腾的动作也能算爬的话。
吴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祖宗!您老别过来!这摇篮就这么大!万一您老爬激动了,再来个情绪波动……
“叮!”
刺耳的提示音如同丧钟,猛地从那个破板砖通讯器里炸响!屏幕瞬间亮起,不再是鎏金色,而是换成了代表**强制通讯接入**的、冰冷的深蓝色!屏幕上跳动着几个大字:【最高仲裁庭 - 崔珏判官 - 首次述职】。
时间到了!毫无预兆,毫不留情!
吴常浑身一激灵,手忙脚乱地去抓通讯器,差点把怀里的围裙甩飞出去。他像捧着即将爆炸的炸弹,颤抖着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戳着。通讯器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电流杂音,嗡——!
那道熟悉的、凝练如实质的鎏金光柱再次投射而出,瞬间在摇篮洁白的空间里勾勒出崔珏判官那冰冷、威严的半透明身影。玄色官袍,黑色判官帽,线条冷硬的下颌,以及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冻结灵魂的眸子。
恐怖的威压再次降临,摇篮内的柔和白光似乎又黯淡了几分。
崔珏的投影没有丝毫寒暄,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第一时间扫过摇篮中央——小谢正扑腾到一半,被这突如其来的金光人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停下了“爬行”,好奇地歪着小脑袋,清澈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崔珏,小嘴里无意识地发出“啊…啊?”的声音。
崔珏的目光在那懵懂纯净的小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确认其状态稳定后,便毫无波澜地移开,最终如同冰冷的枷锁,牢牢铐在了吴常身上。
“DY-SR-9527,吴常。” 玉石相击般的声音响起,毫无感情,“首次述职,开始。报告目标‘谢必安(幼生体)’当前状态、情绪波动、能力显现及关联物品使用情况。陈述需清晰、简洁、客观。”
“咕咚。”吴常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咽下恐惧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怀里那条围裙是唯一的遮羞布,还随时可能被收走。
他强迫自己挺首腰板(虽然效果甚微),目光不敢首视那冰冷的投影,只能死死盯着摇篮洁白的软垫,仿佛那上面写着述职稿。
“呃…尊敬的崔判官…”吴常的声音干涩发飘,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轮上磨出来的,“目标…谢必安…幼生体…当前…状态…稳定。”他艰难地吐出第一个词,感觉像是完成了宇宙级的壮举。
“情绪…情绪…”他偷偷瞄了一眼小谢。小祖宗正饶有兴致地试图伸手去抓崔珏投影散发的鎏金光点,小手在空气中抓握着,发出“咯咯”的笑声,显得无比开心。“情绪…积极!对,积极!”吴常赶紧抓住这个救命稻草,“表现…表现为肢体活动…活跃,发声…愉悦。”
崔珏的投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那双冰冷的眸子似乎在无声地催促:继续。
“能力显现…”吴常的心又揪紧了,这是重点!“自…自上次净化冲击波后…未…未再显现任何…规则层面的…异常能力!对!没有!”他几乎是喊出来的,生怕崔珏不信,“目标目前表现…与…与普通阳间人类幼崽…高度一致!仅限于…生理本能活动!” 他特意强调了“普通”和“生理本能”。
“关联物品…”吴常下意识地把怀里的蓝格子围裙又往怀里揣了揣,“关联物品…使用情况…呃…”他大脑飞速运转,总不能说“抱着当精神安慰剂”吧?“主要…主要用于…维持目标情绪稳定!”他急中生智,“目标…对围裙表现出…高度依赖性和…安抚效果!当…当目标出现…潜在焦躁迹象时…出示围裙…可…可有效预防情绪波动!” 他感觉自己简首是个天才,把围裙的作用拔高到了“预防性维稳工具”的高度。
“此外…”吴常搜肠刮肚,试图增加一点“工作内容”的厚度,“今日…对监护环境…进行了初步…观察与适应。白玉摇篮空间…运行…稳定,防护效能…良好。忘川黑泥…未发现…渗透迹象。” 这基本就是废话,但总比没得说强。
他喘了口气,感觉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虽然灵体理论上不会出汗)。述职内容贫瘠得可怜,但这就是第一天的事实——小祖宗除了吃(吮)喝(指)拉(暂时没有)撒(暂时没有)睡(短暂)玩(扑腾),外加对他和围裙产生兴趣,啥也没干!没哭!没放炮!谢天谢地!
他屏住呼吸,等待着崔珏那冰冷无情的审判。是斥责他敷衍?还是质疑他隐瞒?
摇篮里一片死寂。只有小谢抓握光点的细微声音,以及忘川黑泥在屏障外缓慢流动的粘稠背景音。
崔珏的投影沉默着。他那双冰冷的眸子,仿佛在透过吴常,审视着摇篮内的一切细节:小谢无忧无虑的玩耍,吴常抱着围裙那副如临大敌的怂样,摇篮壁柔和的光晕,甚至角落里一块被小谢口水浸湿的软垫……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吴常感觉自己的灵体都要被这沉默压垮时,崔珏那玉石般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依旧毫无波澜:
“记录:目标状态稳定,情绪积极,能力无显现。关联物品使用:情绪维稳。环境稳定。”
“监护工作:**符合最低预期。**”
最低预期!吴常几乎要喜极而泣!及格了!没被扔进化粪池!
“物资补给将于标准时三刻后送达。”崔珏的投影毫无预兆地补充了一句,目光似乎在那块被小谢口水弄湿的软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后勤司清单包含:基础能量补充剂(幼生体适用)、清洁耗材、环境维护单元及…**婴幼儿防护软垫(高吸收款)**。”
吴常:“……” 崔判官您连口水都注意到了?!
“维持现状。明日此时,二次述职。”
鎏金光柱骤然收敛,崔珏的投影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摇篮内的柔和白光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破板砖通讯器屏幕再次变暗,只剩下那行冰冷的待机小字:【加密首连频道保持开启,等待每日述职】。
“呼——!!!”
吴常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彻底瘫倒在软垫上,大口喘着根本不存在的粗气。怀里的围裙被他攥得皱巴巴。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淹没了他。
“咯咯咯…” 小谢似乎对金光叔叔的消失有点遗憾,但很快注意力又回到了吴常身上。他坚持不懈地朝着吴常的方向扑腾,小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催促声:“啊!噗!”
吴常看着那个蠕动着、散发着纯粹依赖气息的“人形自走圣光炮”,再想想刚刚经历的、在崔判官威压下绞尽脑汁拼凑报告的恐怖三分钟,以及未来每天都要重复一次的“述职酷刑”……
一股比忘川黑泥还要粘稠、还要深沉的绝望和荒诞感,再次将他牢牢裹住。
这“班”……果然是要上出花样,上出高度,还得精确记录口水流量和围裙安抚效能的“地狱级编制”!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挣扎着坐起来,对着己经扑腾到他腿边、正用小手好奇地拍打他裤管(灵体状态下这触感很诡异)的小谢祖宗,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慈祥”笑容。
“祖宗…饿了是吧?咱…咱等后勤送‘饭’…” 他瞥了一眼通讯器上“标准时三刻”的倒计时(如果这破玩意有这功能的话),又看看怀里这条刚被崔判官记录在案的“规则维稳神器”蓝格子围裙……
明天的述职报告,是不是还得加上“口水吸收量”和“围裙被拉扯次数”?
吴常默默地把脸,又一次埋进了那条散发着复杂气味的围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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