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与“善后”:

字体:     护眼 关灯

“逃亡”与“善后”:

 

---

吴常像一滩被抽了骨头的烂泥,深深陷在冰冷潮湿的冬青树丛里。每一片沾着夜露的叶子都像冰针,刺得他灵体发麻。灵魂深处,那被巨大竖瞳凝视过的印记,如同被烙铁烫过,残留着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剧痛,每一次“呼吸”(模拟的)都牵扯着撕裂般的恐惧。

“儿子……儿子……” 老太太那句轻飘飘的话,此刻如同丧钟般在他混乱的脑壳里疯狂回荡。那柜子里关着的……是她的“儿子”?那根本不是什么生物!那是……那是某种规则的具象化?是某个被强行束缚、关押在人间厨房角落的……远古存在?!那冰冷的、漠视一切的竖瞳,仅仅是惊鸿一瞥,就几乎碾碎了他这个“正规编制”的死神!

一股前所未有的后怕,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什么KPI,什么老谢,什么化粪池……在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幽蓝光焰和那非人竖瞳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可笑,甚至……有点温馨?至少老谢的咆哮是“活着”的威胁,而那个柜子里的东西,是纯粹的、彻底的“消亡”。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震动,从他破黑袍某个最深、最隐蔽的口袋里传来。

“嗡……嗡嗡……”

是地狱制式通讯器!一个长得像块黑色板砖、屏幕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吴常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它掏出来。屏幕上闪烁着刺眼的红光,一行小字疯狂跳动:

>【紧急通知】:编号DY-SR-9527!立即回应!重复,立即回应!主管谢必安(老谢)发起紧急联络!超时未回应将视为严重渎职,启动强制召回程序!后果自负!

强制召回!后果自负!八个血红的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吴常的视网膜上。他一个激灵,差点把通讯器扔出去。强制召回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地狱的空间锚定会无视他的状态,像抓娃娃机一样把他硬生生拖回去,而且通常是首接丢进老谢的办公室!以他现在这身破布条、灵魂重创、镰刀都丢了的鬼样子回去……

他仿佛己经闻到了老谢办公室里那股混合着硫磺、劣质咖啡和万年不通风的霉味,看到了老谢那张因暴怒而扭曲、唾沫星子横飞的脸:“吴常!!你他妈不仅任务失败!投诉没处理!还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镰刀呢?!你的制式镰刀呢?!那玩意儿是要写进固定资产报废报告的!你知不知道那报告有多厚?!你!立刻!马上!给我滚去……”

化粪池!吴常的灵体筛糠般抖了起来。不行!绝对不能以这种状态被召回!他必须自救!必须……编个理由!一个足够惊天动地、让老谢暂时顾不上化粪池的理由!

通讯器的震动越来越急促,红光闪烁的频率几乎连成一片,像催命的符咒。吴常深吸一口混杂着泥土和植物腐烂气味的冰冷空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按下了接通键。

“吴——常——!!!” 老谢那标志性的、如同地狱熔岩喷发般的咆哮,瞬间穿透通讯器,带着实质性的音波冲击,震得吴常耳膜(灵体意义上的)嗡嗡作响,连带着他身下的冬青树丛都簌簌发抖。“你他妈死哪去了?!张翠花呢?!投诉呢?!说话!装死是不是?!”

“谢…谢总!”吴常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这倒不是装的。“出…出大事了!惊天动地!颠覆认知!我…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啊谢总!”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后怕,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

“放屁!少给老子转移话题!任务呢?!” 老谢的咆哮没有丝毫减弱。

“任务…任务目标张翠花……”吴常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她…她根本不是普通人类!她…她在家里…私自圈养…不!是非法囚禁!囚禁了一个…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说人话!” 老谢的咆哮里带上了一丝狐疑,似乎被吴常那真实的恐惧感勾起了点兴趣。

“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吴常的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努力回想着那恐怖的竖瞳,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牙齿打颤(模拟的)。“蓝光…毁灭性的蓝光!古老…混乱…位阶高得无法想象!就…就锁在她厨房一个柜子里!七把锁!七把啊谢总!我…我亲眼看见那柜门开了条缝!里面…里面有一只眼睛!一只巨大无比的、冰冷的、竖着的眼睛!它…它看了我一眼!就一眼!我的灵魂印记差点就碎了!镰刀…我的镰刀都吓掉了!要不是我跑得快……” 他适时地发出一声心有余悸的抽噎。

通讯器那头,出现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老谢的咆哮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像是在消化这过于离奇的信息。

吴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几秒钟后,老谢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咆哮的力度明显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带着点…茫然和惊疑的语气:

“竖…竖瞳?!还…还把你镰刀吓掉了?!吴常!你他妈是不是任务失败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还是被那老太太下了什么人间界的迷魂药?!”

“千真万确啊谢总!”吴常赌咒发誓,声泪俱下(努力模拟),“那感觉…那威压…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敢用我未来五百年的假期发誓!张翠花!她绝对有问题!大问题!她那个‘儿子’…搞不好就是……”

“够了!”老谢粗暴地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老子不管她儿子是玉皇大帝还是隔壁老王!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回来!带着你的投诉书…等等,你投诉处理了吗?”

“没…没有…”吴常的声音瞬间低了八度。

“废物!!投诉没处理,镰刀还丢了?!吴常!你!……” 老谢的怒火似乎又要喷发。

吴常赶紧抢白,带着哭腔:“谢总!镰刀…镰刀掉她家厨房了!我不敢回去拿啊!那柜子…那蓝光…太吓人了!我回去就是送死啊!”

通讯器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只传来老谢粗重的、如同拉风箱般的喘息声。吴常能想象出老谢那张油脸此刻是如何的扭曲变幻,愤怒、疑惑、对未知存在的忌惮,还有对丢失重要“固定资产”的心疼,在他脑子里疯狂打架。

终于,老谢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咬牙切齿、极度不甘、却又强行压制的憋屈:

“吴…常…你…给…我…听…好…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现在!立刻!发动空间穿梭!滚回地府!首接滚去后勤装备部!报损!写报告!把…把那个该死的竖瞳和蓝光!给老子详详细细、一字不漏地写进报告里!写进‘任务异常情况说明’!要写得惊悚!写得吓人!要让装备部那帮抠门佬相信,你的镰刀是被不可抗力摧毁的!不是被你弄丢的!听明白没有?!”

吴常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化粪池…暂时…躲过去了?!“明白!明白!谢总!我一定写得感天动地!写得惊天地泣鬼神!” 他忙不迭地应承,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哼!”老谢重重地哼了一声,充满了无处发泄的郁闷,“至于张翠花和她那个‘儿子’……还有投诉……”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甩锅的意味,“这事…老子得去翻翻《高危异常目标处理条例》…还有…得找范老八(另一位主管范无救)合计合计…他以前好像处理过类似的上古封印物失控边缘案例…妈的…真晦气!滚吧!”

通讯被粗暴地挂断。

吴常躺在冰冷的树丛里,看着通讯器屏幕暗下去,长长地、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浊气。虽然回去还得面对装备部的刁难和写不完的报告,但至少…化粪池的威胁暂时解除了!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发动空间穿梭,身体却像散了架。灵魂的刺痛和刚才的极度惊吓让他虚弱不堪。他瘫在泥泞里,绝望地抬眼望向西楼。

那扇厨房的窗户依旧亮着暖黄的灯光。

窗户上,一个模糊的佝偻身影似乎正站在那里,手里……好像拿着一根长长的、顶端带着点弯钩的东西…正慢悠悠地…晾着什么?

吴常眯起眼,借着楼下昏暗的路灯光,努力辨认。

那根长长的东西…那熟悉的弧度…那顶端熟悉的、虽然布满豁口但依然能辨认出的弯钩形状……

正是他那把被遗弃在战场上的、饱经风霜的祖传勾魂镰刀!

此刻,它正被老太太张翠花,像使用一根最普通的晾衣杆一样,随意地搭在窗台上。镰刀那象征死亡的锋利弯钩上,稳稳地…挂着一块刚洗好的、印着同样模糊牡丹图案的…抹布。

抹布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水珠,在路灯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夜风拂过,抹布和镰刀一起,在暖黄的窗框里,轻轻地、悠闲地……晃荡着。

吴常的眼前彻底一黑。

噗通。

他刚凝聚起的一点力气彻底消散,脑袋一歪,再次重重地砸回泥泞的冬青树丛里,彻底晕了过去。

只有灵魂深处,那被竖瞳凝视过的冰冷印记,和眼前那“镰刀晾抹布”的荒诞画面,如同最诡异的二重奏,在他陷入黑暗的意识里,反复循环播放。


    (http://wxgxsw.com/book/jh0aeh-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xgxsw.com
文学馆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