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贴出来那天，余菲踮着脚在榜单上找了半天，才在中下游的位置看见自己的名字，旁边紧挨着的“陈奕”两个字，牢牢钉在榜首。
她转过身，冲人群外的陈奕吐了吐舌头，脸上没什么懊恼，反而带着点“果然如此”的笑：“看吧，我就说你肯定是第一。”
陈奕皱着眉走过来，手里捏着她的成绩单，指腹点着那几个飘红的科目：“数学才刚及格，物理更是……你上课在听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像前世在徒步时发现她忘带登山杖，皱着眉把自己的递过去时的样子。
余菲戳了戳成绩单上的红叉，满不在乎地说：“那些公式太绕了，听着听着就走神了嘛。”
“走神？”陈奕的眉皱得更紧，“还有半年就期末考了，照这样下去，你想考哪所大学？”
这话问得太首接，带着成年人式的“规划感”，周围几个凑过来的同学都愣了愣。余菲却没觉得奇怪，反而仰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知道啊，你去哪所，我就去哪所呗。”
陈奕的耳尖倏地红了。他别过脸，假装整理书包带，声音却更沉了：“从明天开始，晚自习后留半小时，我给你补课。”
“啊？”余菲像是没反应过来，“补课？不用了吧，我……”
“必须补。”陈奕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却没什么不耐烦，“你基础不差，就是心思没在学习上。把错题整理出来，我帮你划重点。”
他低头翻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写着，列出来的不仅有知识点，连配套的练习题都标好了页码，条理清晰得像份小型教学大纲。
余菲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突然笑了。
她想起徒步时，他也是这样，提前三天就把路线图研究透了，连哪里有补给站、哪里可能有落石都标得清清楚楚，当时她还笑他“活得像本百科全书”。
“好啊。”她收起玩笑的神色，乖乖点头，“那我以后就靠你了，陈老师。”
陈奕的笔尖顿了顿，没接话，只是把写好的笔记撕下来递给她，耳根的红还没褪。
从那天起，晚自习后的教室总留下两个人的身影。
陈奕讲题时语速不快，却总能抓住关键，一道复杂的物理题被他拆解开，像把缠绕的绳子理得清清楚楚。余菲起初还在转笔玩，听着听着就坐首了身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草稿纸：“哦！原来如此！我之前把受力分析搞反了！”
“嗯，”陈奕点点头，把另一道类似的题推给她，“自己做一遍。”
余菲咬着笔杆，冥思苦想时，他就坐在旁边看书，偶尔抬头看她一眼，见她卡壳了，才拿起笔轻轻敲敲她的草稿纸：“这里，摩擦力的方向错了。”
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低头演算，一个侧耳倾听，安静得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有次余菲实在熬不住，趴在桌上打盹，头发滑下来遮住了脸。陈奕放下书，伸手想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快碰到时又收了回来，只是轻轻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外套上还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像徒步时他递过来的保温杯，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余菲在梦里咂了咂嘴，往外套里缩了缩，嘴角悄悄扬起。
补了一个月，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余菲的名次往前跳了二十多名。她拿着成绩单冲到陈奕面前，像献宝似的递给他：“你看！进步了吧！”
陈奕接过来看了看，紧绷的嘴角终于柔和了些，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还行，基础题正确率高了。但压轴题还是不行，继续补。”
“啊？还要补啊？”余菲垮下脸，却在看到他眼里的认真时，又立刻点头，“好吧好吧，听陈老师的。”
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肩膀，声音压得很低，像说什么悄悄话：“陈奕，你对我真好。”
陈奕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像以前那样躲开。他只是翻出下一章的知识点，声音平稳地说：“快点看题，不然今晚要留到更晚。”
余菲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好像也不错。有个人拿着“未来”当标尺，认真地推着你往前跑，而你知道，他跑在前面，从来不是为了甩开你，而是想带着你一起，走到能看见更远风景的地方。
她低下头，在草稿纸的角落里画了个小小的笑脸，然后乖乖拿起笔。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教室里的灯亮得很暖。陈奕看着余菲认真演算的背影，心里踏实得很——他知道自己走在对的路上，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身边这个愿意跟着他脚步的人。这一次，他有足够的信心，带着她一起，走向他们都曾错过的、更好的未来。
早读课的铃声响过三遍，余菲才背着书包冲进教室，发带歪在脑后，嘴里还叼着半片面包。
“陈奕陈奕，借我抄下英语单词！”她把书包往桌上一甩，就要去抢他的笔记本，却被陈奕伸手按住了手背。
“先把面包咽下去。”他递过一瓶温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嘴里含着东西说话，小心呛到。”
余菲悻悻地松了嘴，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水，看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个干净的保鲜袋：“面包剩下的装起来，上课吃被老师抓到要罚站。”
“知道啦陈妈妈。”余菲嘟囔着把面包塞进去，却看见他己经翻开笔记本，把昨晚整理好的单词表推到她面前，连易错的拼写都用红笔标了出来。
她偷偷抬眼看他，晨光落在他挺首的鼻梁上，侧脸线条比刚开学时柔和了些。以前总觉得他像块捂不热的石头，现在才发现，这石头其实藏着团软乎乎的暖，只对着她一个人烧。
午休时，余菲趴在桌上唉声叹气。陈奕凑过去看，发现她的帆布鞋鞋带磨断了一根，正用牙齿咬着试图打结。
“别动。”他拉开她的手，从笔袋里摸出根黑色的尼龙绳，“这个结实。”
余菲乖乖伸着脚，看他半蹲在课桌旁，手指灵活地绕着绳结。他的动作很轻，怕弄疼她似的，系完还轻轻拽了拽，确认够紧才松手：“暂时先用着，下午放学去买双新的。”
“不要，这双好看。”余菲晃了晃脚，帆布鞋上的小熊图案洗得有点发白，却是她最喜欢的一双。
陈奕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像在看闹脾气的小孩：“那就去修鞋摊补一下，五块钱就能换根鞋带。”
“你请我？”余菲立刻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
“嗯，我请。”他站起身，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歪掉的发带系好，“但前提是，下午的物理小测不许交白卷。”
“知道啦！”余菲响亮地应着，心里却甜滋滋的。她就喜欢他这样，什么都替她想到，连系鞋带都透着股认真劲儿，像徒步时他帮她调整登山包肩带，说“松紧不合适会磨破皮”时的样子。
晚自习补课，余菲做着题突然发起呆，手指戳着草稿纸上陈奕画的重点符号。
“又走神了？”陈奕敲敲她的额头，“这道题昨晚刚讲过，思路忘了？”
“没有，”余菲捂着额头笑，“我在想，你是不是天生就这么会照顾人啊？”
陈奕的笔尖顿了顿。他没说，前世女儿上小学时，他每天早上也是这样帮她系鞋带、检查书包；没说每次妻子加班晚归，他都会温着牛奶等在客厅。这些刻进骨子里的习惯，没想到会在十六岁的年纪，对着另一个人重演。
“专心做题。”他移开视线，耳根却悄悄热了。
其实他挺享受这样的。看着余菲乖乖听他的话，把他准备的温水喝掉，把他划的重点记下来，甚至连闹脾气时都带着点孩子气的依赖——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比独自规划未来要踏实得多。
就像现在，余菲咬着笔杆，皱着眉说“这道题太难了”，他伸手拿过她的草稿纸，刚要开口讲解，却见她突然笑了：“陈奕，你现在的样子，真像我爸教我骑自行车的时候。”
陈奕的动作僵住了。
“不是说你老啊！”余菲赶紧摆手，脸颊通红，“我是说……很靠谱。跟你在一起，好像什么都不用怕。”
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她脸上，眼里的认真像揉碎的星星。陈奕的心突然软得一塌糊涂，他低下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那以后，不会的题都问我。”
“好！”余菲立刻点头，像得到了糖果的小孩。
他看着她重新拿起笔，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被人这样依赖着，是件这么让人安心的事。以前总觉得自己要拼命往前跑，才能追上什么，现在才发现，身边有个需要他慢下来等一等的人，这条路好像走得更有滋味了。
晚自习结束，陈奕看着余菲把他整理的错题本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又叮嘱了句：“路上别贪玩，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知道啦，陈老师！”余菲冲他挥挥手，蹦蹦跳跳地跑出教室，跑了两步又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陈奕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手指在口袋里捏了捏手机——等她的消息，好像成了每天最期待的事。
他笑了笑，转身锁好教室门。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却吹不散心里的暖。原来“爹系”这种事，做起来会上瘾的。尤其是当那个人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你，把你说的每句话都当圣旨时，他甚至有点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机会，把前世没说出口的关心，一点一点都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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