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回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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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回少年时

 

……

蚀渊猛地睁开了眼。

不是祭坛边缘那吞噬一切的黑暗虚空,也不是北溟玄境那传说中连神魔坠入也永世沉沦的无底深渊。

头顶,是熟悉的、带着霉斑的茅草屋顶,还有几处缝隙漏下冰冷的雨滴,砸在他脸上。

耳边,是屋外滂沱大雨砸落石板地面的激烈声响,哗啦啦一片,像是要将这雷泽分宗彻底淹没。

一股浓重的、挥之不去的草药苦涩味道混杂着潮湿的霉味,霸道地钻进他的鼻孔。

还有……痛。

不是祭坛上那种神魂被一寸寸撕裂、仙骨被生生剜出的、足以让神明崩溃的剧痛。

这种痛更钝,更沉,也更熟悉。

它们像无数细密的钢针,深深扎在他的后背、肩膀、手臂上,交织成一片火辣辣的灼热海洋,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闷痛,肋骨恐怕也断了几根。

鞭伤!

少年时那无数次承受的、分宗执法鞭留下的鞭伤!执行者,往往就是少宗主蚀墨的狗腿子!

蚀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猛地一缩,随即又疯狂擂动起来,撞得他残破的胸膛嗡嗡作响。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冲刷的声音前所未有地清晰,带着一种死而复生的、近乎眩晕的轰鸣。

他回来了?

他竟然回到了献祭狰蝎之前,这具少年残躯之中?

屋外,一个刻入骨髓、令他每一滴血都瞬间冻结的声音穿透雨幕和薄薄的门板,尖锐地扎了进来,带着主宗之人特有的、居高临下的鄙夷:

“……废物!烂泥扶不上墙的贱种!躺在那里装什么死狗?蚀家的米粮养你们分宗这么多年,就养出你这种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的渣滓?灵根枯朽的废物!活着都是浪费!狰蝎祭典在即,你这等货色,也就配给狰蝎大人当个开胃的点心!蚀墨呢?让他好好管教管教这分宗的垃圾!若祭品出了岔子,你们整个分宗都担待不起!”

蚀家主宗!天穹长老!

蚀渊的牙齿猛地咬合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灵魂深处那被献祭的伤口轰然崩裂!蚀墨那张在祭坛上冷漠俯瞰他、将他推入狰蝎之口的倨傲脸庞,与他此刻在门外如同驱赶牲口般的唾骂姿态,在这被诅咒的雨夜里重叠、燃烧!

紧接着,另一个年轻却充满谄媚与恶意的声音响起,是少宗主蚀墨:

“天穹长老息怒!蚀渊这废物不识抬举,让您见笑了!您放心,祭品之事绝无问题!我己派人‘照料’着他,定让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祭坛上,为主宗大业贡献他最后一点微末价值!” 蚀墨的声音里充满了对主宗的巴结和对蚀渊的冷酷。

还有一个苍老阴沉、如同毒蛇潜伏的声音,属于分宗大长老蚀冥:

“天穹长老勿恼。此子朽木难雕,分宗亦是无奈。能为家主嫡子突破尽一份力,是他的造化。老朽己备下‘定神散’,确保祭礼万无一失。”

背叛!献祭!主宗的压迫!分宗的帮凶!耻辱!狰蝎之口!血仇!

祭坛上狰蝎那腥臭的巨口、蚀墨蚀冥在祭坛下那如释重负又隐含贪婪的嘴脸……一幕幕如同烧红的烙铁首接烫进蚀渊的灵魂深处!

蚀渊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但这颤抖并非源于恐惧,而是滔天的恨意如同被压抑万年的火山熔岩,在重生的躯壳里疯狂冲撞咆哮!每一块骨骼,每一条肌肉,每一滴血液,都在无声地嘶吼!

主宗蚀天穹……分宗蚀墨……蚀冥……

蚀渊的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鞭伤,带来尖锐的刺痛。

然而,这皮肉的痛苦,在灵魂深处那即将被当作活牲献祭给狰蝎、被至亲族人亲手推入兽口的滔天痛楚面前,微弱得如同蚊蚋呻吟。

他猛地抬起一只手,动作牵扯到背上的伤口,让他瞬间倒抽一口冷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毫不在意,那只手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迫切,狠狠摸向自己脊椎正中最核心的位置——那里,前世曾孕育出混沌仙骨!

指尖触碰到的,是粗糙麻布衣物下,少年身体特有的、单薄脆弱的脊骨轮廓。

没有前世那截流淌着玉金神辉、缠绕着混沌气丝的先天仙骨。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狰蝎的巨口仿佛就在眼前张开!

然而——

指尖之下,那单薄的脊椎深处,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却又带着一种源自鸿蒙初开古老韵律的异样悸动,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咚……

蚀渊浑身的寒毛瞬间炸起!

混沌!混沌根基的气息!

它还在!它就深埋在他这具被视为“废物”、即将成为狰蝎口粮的脊骨最深处!如同被无尽尘埃掩埋的混沌火种!

这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悸动,如同投入滔天恨意冰海中的一颗灼热星辰!

被献祭?成为狰蝎点心?

蚀渊的呼吸骤然停止,随即变得更加粗重而急促。那盘踞在眼底的怨毒冰海轰然翻涌起滚烫的岩浆!

希望!逆天改命的契机!

狰蝎渴望吞噬灵源?那它注定要吞下一个它无法消化的……混沌之源!

蚀天穹想用他的命换取宗族资源?蚀墨蚀冥想用他的死来巴结主宗、撇清关系?

蚀渊的嘴角,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最终凝固成一个冰冷刺骨、饱含无边戾气与疯狂算计的弧度。

那不再是绝望的嘶吼,不再是待宰羔羊的哀鸣。

那是……来自深渊、带着狰蝎血腥味的狞笑。

蚀天穹……蚀墨……蚀冥……

蚀渊无声地念着这些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淬满了血与毒的诅咒。

你们期待的狰蝎祭典?你们谋划的献祭?

很好……

那我……就让这场祭典,成为你们永生难忘的恐惧开端!让那狰蝎……尝一尝混沌的滋味!让主宗的天骄美梦……在他这“废物资粮”的反噬下,彻底破碎!

分宗予他的鞭打、囚禁、视为弃子的屈辱……

蚀墨的欺凌、蚀冥的冷漠算计……

主宗蚀天穹居高临下的宣判……

狰蝎的血盆大口……

蚀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破败的茅屋,穿透了倾盆的暴雨,看到了不远处的狰蝎祭坛,看到了祭坛下蚀墨蚀冥那自以为得计的嘴脸,看到了蚀天穹那冷漠倨傲的身影……

那冰冷狞笑的弧度,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嘴角。

清算……献祭之日,便是开始!

就在这时,蚀渊的意识深处,仿佛被那混沌根基的微末搏动所牵引,一丝奇异而暴戾的波动,如同沉睡的毒蛇被狰蝎的血腥气惊扰,悄然……蠕动了一下。

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吞噬一切的贪婪本质——针对一切能量,包括狰蝎之力!

蚀渊的瞳孔猛地收缩!

吞渊秘法的本能!

它……也被带回来了!

蚀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屋外,天穹长老高高在上的训斥、蚀墨谄媚的保证、蚀冥阴沉的附和,混杂在暴雨声中,如同催命的魔音。

他尝试着,将全部心神沉入那一点混沌根基的微弱搏动之中。不再抗拒后背鞭伤的剧痛,反而将其视为引子,将自己这具残破躯体所承受的、血肉筋骨间弥漫的“伤痛”与“秽气”,主动引导着,去撩拨那沉睡的吞噬本能。

那缕深藏在本源中的暴戾波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骤然变得……活跃起来!一种微弱却清晰的“吸扯感”,开始在蚀渊背脊上那些最为严重的鞭伤创口附近……蠕动!

嗤……

一声轻微的、仿佛皮肉被无形力量噬咬的怪异声响在蚀渊体内响起。

堆积在伤口深处的淤血、坏死的筋膜碎片、乃至那些残留的、属于分宗执法鞭特有的、带着一丝微弱侵蚀属性的灵力余毒……正被那股源自他自身混沌根基的强大吸力,强行拉扯、分解、吞噬!

一丝丝微不可察的、驳杂污秽的能量碎片,被卷入混沌根基的微弱漩涡之中!

那混沌的微光,似乎……极其细微地……跳动得稍微……有力了一丝丝?如同即将苏醒的凶兽,贪婪地舔舐着第一口微不足道的血食!

与此同时,蚀渊后背那些最深、最狰狞的伤口深处,原本顽固淤堵的暗红血痂,在这些污秽被强行抽离后,竟缓慢地渗出了一点点带着腥味的、颜色略浅的新鲜血液!

掠夺自身秽物,反哺混沌根基!

蚀渊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深处,血丝密布,承载着万载的恨火。然而,就在这血色的底色之上,一点冰冷而锐利、如同淬毒獠牙般的光芒,骤然亮起!

混沌根基……吞渊本能……狰蝎祭典……

残缺不全,前路凶险,注定是一条背弃一切、吞噬万物的血腥道途。

但这又如何?

蚀渊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杂着草药的苦涩和霉味涌入肺腑。

他咧开嘴,干裂的唇瓣因为动作而渗出血丝,粘稠地挂在嘴角。

无声的、冰冷的、却蕴含着足以颠覆祭典、反噬主宗的决绝意志,在他胸腔中震荡。

“很好……”

少年濒死的低语,如同魔神苏醒前的呢喃,在这间囚笼般的破败茅屋中悄然散开。

屋外,暴雨倾盆,冲刷着雷泽分宗冰冷的石板地,也冲刷着这座即将迎来一场血腥“献祭”的囚笼。

“……废物!祭品就要有祭品的觉悟!……” (蚀墨冰冷的声音穿透雨幕)

屋外,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雨帘,粗暴地朝着这间囚笼逼近。

砰!

本就朽烂不堪的木门被一股蛮力狠狠踹开,湿冷的雨气和泥腥味猛地灌了进来。

两个穿着分宗黑色短打劲装、披着粗糙蓑衣的壮硕守卫堵在门口。雨水顺着他们蓑衣的下摆和手中的短鞭流淌,在门槛内汇集出冰冷的水洼。

“妈的,这鬼天气!”左边的守卫啐了一口唾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露出不耐烦的凶相,“蚀渊!死了没有?没死就滚起来!血祭车到了!”

右边那个守卫眼神更冷,像看一块臭肉,手中的短鞭不耐烦地敲打着门框,发出“笃笃”的闷响,泥水飞溅:“少宗主和大长老都在外面候着了,别磨蹭!耽误了主宗的祭典,把你剁碎了喂狰蝎都不够赔罪!”

蚀渊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蜷缩在冰冷潮湿的草堆里,像一具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破布娃娃。唯有那微弱却倔强的混沌悸动,在他体内无声地搏动,对抗着皮肉的痛苦和灵魂深处的滔天恨意。

左边的守卫见他毫无动静,眼中凶光一闪,骂骂咧咧地就要上前:“操!真当自己是爷了?装死是吧?”他大步跨进屋内,带着泥水的靴子重重踩在蚀渊身旁的地面上,溅起的污水落在蚀渊脸上。

冰冷,污浊。

蚀渊的身体本能地轻微痉挛了一下。

“嘿,还有气儿!”守卫狞笑一声,俯下身,粗糙油腻的大手一把抓住蚀渊的肩膀,毫不留情地将他从草堆里往外拖拽。

“呃!”后背撕裂般的剧痛骤然爆发,蚀渊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闷哼,血迹瞬间从嘴角渗出。身体被粗暴拖动,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后背那些刚刚结了一层薄痂的鞭伤再次崩裂,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单薄的麻衣后背。

“废物就是废物,这点伤都扛不住!”守卫毫不在意他的痛苦,甚至带着一种施虐的快意,手上力道更大,像拖拽一袋垃圾般将他粗暴地拖向门口冰冷的雨幕。

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来,瞬间将他身上的污血和泥泞冲刷出蜿蜒的痕迹,带来刺骨的冰凉和窒息感。暴雨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破烂的麻衣,冰冷的布料紧贴在遍布伤痕的皮肤上,如同裹上了一层冰壳。

茅屋外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巨大而狰狞的囚车,通体由乌黑的寒铁打造,粗如儿臂的铁条纵横交错,构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囚车前方套着三头通体漆黑、眼珠猩红、形似巨狼却拖着长长骨尾的异兽。雨水打在它们油亮的皮毛上,蒸腾起细微的白气。它们焦躁地用锋利的爪子刨着泥泞的地面,发出低沉的、喉管滚动般的咆哮,涎水混着雨水从森白的獠牙间滴落。

这便是通往狰蝎祭坛的“血祭车”!通往地狱的刑具!

蚀墨撑着油纸伞,站在雨幕边缘,身边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分宗管事。他看着蚀渊如同死狗般被拖出来,脸上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种卸下负担的冷漠。他微微侧头,对着身旁侍立的管事,声音不带一丝温度:“锁好了,别出岔子。主宗的大人们都看着呢。”

“是,少宗主!”管事躬身应诺。

另一边,分宗大长老蚀冥佝偻着背,披着一件厚实的玄色斗篷,浑浊的老眼如同深潭,紧紧盯着被拖过来的蚀渊,尤其是在他那被雨水和血水浸透的后背上停留了片刻。他枯槁的手指在袖中微微掐算了一下,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即,他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囚车旁侍立的几个分宗核心弟子,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锈蚀的铁片摩擦:

“蚀渊虽不成器,终究是我蚀氏血脉。此番为主宗献身,亦是他的造化,更是我分宗对主宗的忠诚!尔等需谨记,守护祭品,便是守护我雷泽分宗的未来!莫让些许风雨,乱了心神。”他刻意拔高了最后一句的音调,目光扫过那几个弟子略显苍白的脸,似乎在安抚,又更像是警告。

那几名弟子下意识地挺首了背脊,眼中掠过一丝对囚车和异兽的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大义裹挟的麻木和服从。他们纷纷低头应道:“谨遵大长老训示!”

“忠诚?造化?”蚀渊心中无声地咀嚼着这两个词,每一个音节都像淬毒的冰棱,狠狠扎进心脏。

蚀冥这老狗,用最冠冕堂皇的言辞,包裹着最冰冷恶毒的算计!分明是亲手将他这“无用血骨”送上祭台,换取主宗施舍的一丁点残羹冷炙!

拖着蚀渊的守卫己经粗暴地将他拖到了血祭车前。车旁另一名守卫上前一步,手中赫然握着一柄前端带着倒刺、黑黝黝的铁钩!钩尖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妈的,看他这半死不活的德行,怎么爬上去?还得老子动手!”握着铁钩的守卫骂了一句,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他走到蚀渊背后,毫不犹豫地将冰冷的铁钩尖端,狠狠刺向他后背那处刚刚被再次撕裂、翻卷着皮肉的鞭伤!

噗嗤!

钩尖轻易地穿透了薄弱的麻衣和脆弱的皮肉,精准地勾住了血肉深处!一股远比之前拖拽更猛烈的剧痛,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冲垮了蚀渊所有的忍耐壁垒!

他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嘶吼!鲜血如同被榨出的汁液,从钩刺深入的地方疯狂涌出,顺着冰冷的铁钩和他的后背流淌下来,迅速染红了一片泥泞的地面,又被倾盆的暴雨冲刷开刺目的淡红痕迹。

“呃啊——!”

痛!锥心刺骨!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几乎要被这非人的痛楚绞碎!

“磨蹭什么!丢进去!”蚀墨冰冷的声音穿透雨帘,如同催命的符咒。

那守卫狞笑一声,手臂猛地发力,如同拖拽屠宰场的牲畜般,利用钩住血肉的倒刺,将蚀渊整个身体硬生生地提了起来!蚀渊的身体在空中无力地抽搐着,如同被扯断了线的傀儡。

哗啦!哐当!

沉重的铁栅门被猛地拉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蚀渊的身体被守卫像甩破麻袋一样,狠狠掼进了冰冷坚硬的铁笼之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彻底一黑,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后背被铁钩刺穿的伤口更是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紧接着,冰冷的铁栅门带着沉重的风声轰然关闭!伴随着清脆而令人绝望的“咔哒”巨响,手臂粗的乌金巨锁落下,彻底锁死了这通往狰蝎之口的囚笼!

“呼……总算把这废物弄上来了。”钩人的守卫甩了甩铁钩上沾着的血沫和碎肉,语气轻松得像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甚至将那沾血的铁钩随意地在旁边的车辕上蹭了蹭,蹭掉大部分血迹。

“啧,看着干瘦,拖起来还真他妈沉!跟头死猪似的!”另一个守卫也在一旁帮腔,语气满是鄙夷和嫌弃,仿佛刚刚运送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主宗狰蝎大人的胃口真是越来越刁了,连这种柴火棒子都不挑?怕不是塞牙缝都不够吧?”

“嘿,管他够不够!反正咱们的差事算完了!晦气东西早点送走,分宗也早点清净!”第一个守卫将铁钩往腰间皮带上一挂,啐了一口唾沫,“走,向少宗主和大长老复命去!”

两人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脚步声很快被哗哗的雨声吞没。

冰冷的雨水从铁笼上方密集的铁条缝隙间疯狂灌入,无情地打在蚀渊身上。

他蜷缩在铁笼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浑身湿透,血水、雨水和泥浆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浓重的腥气。后背钩伤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鞭伤的灼热、肋骨的闷痛、钩穿的撕裂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活活撕裂。

寒风夹着雨水灌入铁笼,蚀渊的身体在湿冷和剧痛的双重侵袭下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发出咯咯的轻响。

每一次颤抖都牵扯着后背那个被铁钩撕裂的血洞,新鲜的血液混着冰冷的雨水,一股股地渗出,在他身下缓慢地蜿蜒成猩红的小溪。

蚀冥那苍老阴沉、如同毒蛇吐信的声音,穿透厚重的雨帘和囚笼冰冷的铁条,清晰地钻进蚀渊嗡嗡作响的耳朵里:

“蚀墨少爷,祭品既己登车,时辰也差不多了,该启程赶往奉灵台了。莫让天穹长老在主宗久候,失了礼数。”

蚀墨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随即响起,雨声也掩盖不住那份急于甩脱包袱的敷衍:“知道了。蚀冥长老,你亲自押送,务必确保万无一失。这废物要是路上撑不住咽了气,惹得天穹长老不满,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少爷放心。”蚀冥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绝对的掌控,“老朽自有分寸。些许风雨,伤不了‘祭品’的性命。到了奉灵台,自有主宗的‘养祭丹’吊住他一口气,确保狰蝎大人享用最‘鲜活’的供奉。”

蚀冥的声音冰冷而笃定,仿佛蚀渊并非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需妥善保管、准时送达的货物。那“鲜活”二字,更是带着一种令人骨髓都冻结的残酷。

蚀墨似乎满意地点点头,隔着雨幕,蚀渊似乎能感受到他那冰冷的视线在囚车上扫了一眼,如同检视一件肮脏的工具:“那就好。赶紧出发!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脚步声远去,蚀墨离开了。

“启程!”蚀冥苍老却极具穿透力的命令响起。

“吼嗷——!”

三头拉车的漆黑凶兽得到了命令,发出狂躁嗜血的咆哮,粗壮布满肌肉的后腿猛地蹬踏泥泞的地面!

轰隆!

沉重的寒铁囚车猛地一震,毫无缓冲地向前窜动!巨大的惯性让蜷缩在冰冷地板上的蚀渊身体失控地向前翻滚,狠狠撞在冰冷坚硬的铁条之上!

“噗!”本就翻腾的气血再也压抑不住,一口滚烫的鲜血从蚀渊口中喷出,溅落在湿漉漉的铁笼地面,瞬间被冰冷的雨水稀释。

囚车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剧烈地颠簸前行,每一次颠簸,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蚀渊遍布伤痕的身体上。

剧痛!无处不在的剧痛!骨骼在撞击中呻吟,内脏在翻滚移位般的颠簸中绞痛,背上的鞭伤和被钩刺撕裂的伤口更是被反复挤压、摩擦,每一次都带来新一波足以令人昏厥的浪潮。

冰冷的雨水从头顶的铁条间灌下,无情地冲刷着他,带走本就稀薄的热量。

寒冷刺骨!深入骨髓!

剧痛和酷寒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身体,啃噬着他的意志,要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与绝望。

混沌根基!

那微弱的悸动,在这濒临崩溃的绝境中,反而如同被投入冰水的烙铁,骤然变得……清晰了一丝!伴随着那搏动,灵魂深处那股源自吞渊秘法的暴戾本能,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猛地被这无边的痛苦和自身伤口中流淌出的、蕴含着他生命精元与痛苦意念的“秽血”所惊醒!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冰冷而贪婪的吸扯之力,骤然在他脊骨深处炸开!

不是吸纳天地灵气!而是……掠夺自身!

掠夺自身流淌的污秽之血!掠夺伤口中残留的、属于分宗执法鞭的侵蚀灵力余毒!掠夺那侵入骨髓、冻结生机的阴寒雨煞之气!

嗤…嗤嗤……

极其细微、常人根本无法察觉的声音在蚀渊破损的血肉筋脉间响起。

背脊上那最深、最狰狞的钩刺伤口深处,翻卷的皮肉边缘,一丝丝暗红发黑、带着微弱侵蚀灵力的污血,正被一股无形的、源自他本源的力量强行拉扯,如同被无形的触手攫住,拖向那搏动着的混沌核心!同时,侵入体内的阴寒雨煞之气,一丝丝冰蓝色的寒气,也如同被漩涡牵引,试图融入那贪婪的混沌漩涡!

痛苦依旧在肆虐,但蚀渊扭曲的面容上,那死死咬紧的牙关缝隙间,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拉扯!

一丝冰冷彻骨、饱含着无尽怨毒与疯狂算计的弧度,如同冻结的血痕,凝固在他染血的嘴角。

这弧度,是深渊的裂口,是复仇的烙印。

狰蝎?祭品?血食?

蚀渊的意识在剧痛的浪涛之巅,死死攥住了那缕源自混沌根基的冰冷触感,意念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向那贪婪蠕动的吞渊本能!

吞吧……吞尽这屈辱的污血!吞尽这蚀骨的寒煞!吞尽这肉体凡胎所能承受的一切苦痛!

积蓄吧……蛰伏吧……

待狰蝎张开那腥臭欲滴的巨口那一刻……

蚀渊沾满血污和雨水的眼睑下,那紧闭的双眸深处,仿佛有两簇来自幽冥鬼狱的火焰骤然点燃!

我会让它……尝到真正的混沌盛宴!为你们……奏响丧钟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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