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的默许，如同一剂强心针，让死局般的处境，瞬间盘活。
新的宅院，远比瓦窑要舒适，更重要的是，安全。在皇后的暗中庇护下，这里成了一处信息可以汇入，计划可以制定，而宁王府的触手，暂时无法触及的“风眼”。
风暴的中心，往往最是平静。
书房内，凌云将顾长风透露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凌叔与季衡。
“威远将军，李冀……”季衡在纸上写下这个名字，眉头紧锁，“此人是宁王在军中最重要的心腹，手握北境雄兵，为人更是狡诈多疑。我们身在京城，他远在千里之外的蓟州大营，想要在半个月内扳倒他，这……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错。”凌叔也点头附和，“李冀治军极严，大营如铁桶一般，我们的人根本无法靠近。而且他回京述职，必有亲兵护卫，高手如云，绝非陈源之流可比。我们……无从下手。”
“正面攻击，自然是无从下手。”凌云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桌上的京城权力图上，“所以，我们不攻击。我们只为他，准备好一口足以将他活埋的棺材。然后，等他自己，高高兴兴地走进来，躺下。”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图上“北镇抚司”的名字。
“顾长风，就是那个会为我们盖上棺材板的人。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他可以无视宁王府的压力，名正言顺动手的理由。”
凌云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冷静光芒。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回京的那一刻，把这个理由，亲手送到顾长风的刀刃上。”
她的计划，正式开始。
“季先生，”凌云转向季衡，“陈源的账簿，你己研究了数日。现在，我需要你将其中所有与北境、与李冀、与蓟州大营有关的款项，无论多小，全部挑出来。我要知道，‘天下通’和李冀之间，每一笔钱的来龙去脉。”
“是！”季衡立刻领命，他知道，这是他的战场。
“凌叔，”凌云又看向凌叔，“您的任务，是走出去。利用皇后娘娘给的银钱，去联络京城里所有能联络上的关系。退役的北境老兵、跑北境商路的行商、驿站的驿丞……我需要一切关于李冀的，非官方的情报。他的性格，他的喜好，他有几个小妾，他最信任的副将是谁，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癖好。这些，都是刺向他的毒针。”
“老奴明白！”凌叔的眼中，也燃起了斗志。
最后，凌云回到自己的房间，亲自研墨，给皇后写了一封密信。
她当然不会请求皇后，去调查一位手握重兵的将军。那会把皇后，也拖入险境。
她的信，写得极为恭敬和巧妙。
信中，她先是汇报了自己对“乱党余孽”的新调查方向，将矛头首指北境防线，暗示有奸人利用军备，威胁大靖安危。而后，她以一种“为太子殿下分忧”的口吻，恳请皇后娘娘，能“稍加留意”一下，近期从蓟州方向，是否有“非正常”的物资调动或商队往来。
她将自己的目的，完美地包装在了“为君分忧，为国除患”的大义之下。
一张无形的大网，以这座不起眼的小院为中心，向着千里之外的北境，悄然撒开。
接下来的数日，三人各司其职，紧张地忙碌着。
季衡不眠不休，将那几本厚厚的账簿，翻阅了不下十遍。终于，在一堆看似正常的“铁器”、“药材”的采购记录中，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
“小姐！您看！”他指着账簿上的一处，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天下通’在过去三年，向蓟州大营输送的‘疗伤药材’，其数量，足以治疗一支十万人的军队打一场灭国之战！而其中最大宗的一味药，竟是‘硝石’！这……这是制造火药的关键材料！”
“还有这里！”他又翻到一页，“他们采买的‘农用铁器’，其消耗的铁料，远超常规。而且，流水单的附注上，写明了需要‘百炼精钢’！什么农具，需要用百炼精钢来打造？！”
答案，不言而喻。
走私军火！通敌卖国！
这是足以让李冀死上一百次，让宁王都无法辩解的滔天大罪！
与此同时，凌叔那边的情报，也送了回来。
“小姐，我找到了一个当年在李冀手下当过差，后因得罪人被赶回来的老兵痞。他说，李冀此人，贪婪无比，军中所有见不得光的脏活，都交给他最信任的一个副将处理。那副将名叫吴豹，为人比李冀更狠，更好色，也好赌。据说，此人每次休沐，都会偷偷溜出大营，去蓟州城外的一个叫‘快活林’的地下赌坊，一掷千金。”
一个惊天大罪，一个贪婪的经手人。拼图，一块块地被凑齐。
就在这时，皇后的密信，也到了。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却让凌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据报，威远将军李冀，上书称圣上寿辰将至，特备北地珍奇，不日将由‘天下通’商号的商队，护送入京，以为贺礼。该商队，预计于李冀本人抵京前三日，抵达京城。”
礼物？贺礼？
凌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只怕，送的不是贺礼，而是他多年来贪墨走私的巨额财富，以及那要命的罪证吧！他想借着回京述职的机会，把这些东西，安全地转移到京城，这个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所有的线索，在凌云的脑中，汇聚成一条清晰的线。
罪名，是走私军火。
罪证，就在那支即将抵京的商队里。
而破局的关键，就在那个好赌的副将，吴豹身上！
她看着地图上，蓟州与京城之间那漫长的距离，眼中，闪烁着决胜千里的光芒。
她叫来凌叔，将一个沉甸甸的金袋子，和一封刚刚写好的信，交到了他的手上。
凌叔看着信封上那个陌生的名字——吴豹，不由得一愣。
“小姐，这是……”
“凌叔，需要您再辛苦一趟。去一趟北边。”凌云缓缓道。
“北边？蓟州？”凌叔大惊，“一来一回，时间根本来不及！”
“不。”凌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您不必去蓟州大营。您只需去蓟州城外，那个叫‘快活林’的赌坊，把这封信，想办法，交到吴豹的手中，便可回来。”
“一封信，就够了？”
“够了。”凌云的眼中，闪动着蛇信般，冰冷而危险的光。
“蛇的舌头，是分叉的。一头，连着它主人的命令；另一头，连着它自己的贪婪。”
“这封信，会告诉吴豹，他的主子李冀，己经成了宁王殿下的一枚弃子。他这次回京，名为述职，实为替罪。而他走私军火的所有罪证，都会被推到吴豹你的头上。”
“信里还会告诉他，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他想办法，让那支商队，在入京时，出一点小小的‘意外’。事成之后，这袋金子，只是定金。未来，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凌叔听得目瞪口呆，这……这是要策反李冀的心腹？！
凌云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轻声说道：
“我们远在千里之外，但这一封信，就是射向他们主仆二人之间，最毒的那支箭。”
“它会像蛇的毒牙，在李冀踏入京城之前，就先一步，咬断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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