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胡三姑娘正抱着捣药罐给大家伙派饭。
另外一头，许砚从客栈内拉出个木车，又在上面铺了些干草被褥，把缰绳套在书生变作的毛驴脖颈上，可算是搞定了驴车。
他倒是有“化地成寸”，不需驴车之类的代步物件，
但胡三姑娘毕竟还小，行走红尘，若没了个睡觉休息的地方难免会不舒服。
把缰绳套好，许砚盘腿坐在驴车上，轻轻又朝那书生变作的毛驴背部一拍。
“啪！”这一巴掌拍下去，毛驴终于从呆滞中回过了神，嘴里重又吐出人言：“你，你究竟是谁？”
书生全然没有想过，自己这落皮生根的造畜把式竟有一日当真会被破了去，
甚至，自己个儿还被对方反制，披上畜生皮毛，成了个拉车的牲畜！
这人儿，到底是什么本事？
莫非同丐老爷一般无二，是誉王府里那几个顶了尖的供奉方士？
想到这，书生就惶恐了起来。
誉王府里的供奉老爷，您去寻其余和您一样实力的方士去啊…来寻我这一小卡拉米作甚？
心头一阵天人交战，书生就听那道人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坐在驴车上，声音清朗：“还是继续之前的问题吧。”
“我且问你，这丐老爷又是何方神圣啊？”
书生怔了怔。
这才想起，这道人甚至连丐老爷的名头都没听过。
按说如若他真个儿是誉王府邸的供奉，应当是听过丐老爷的名号才对的。
莫非…这人不是誉王的供奉，而是其余二位王爷手下？
此入晋州，是来寻他们誉王一脉的事儿？
书生想到这儿，却也咬着牙一句话都不愿再说。
他只是个最底层的小方士，自然不知誉王并着杨师都已身死之事，
只是他也是明白：
此刻虽被这道人变作拉车的牲畜，他好歹也还算是活着。
但若真个儿让誉王得知自己私通其余二位王爷，这小命怕是都得没了。
许砚也不同这驴废话，气沉丹田，运起纯阳罡炁来，将些许纯阳罡炁运到掌心，“啪”一声就朝驴屁股重重拍了一掌。
这纯阳罡炁乃是天下至纯至阳之炁，
拍在书生身上，
当即就像是烧的灼热的烙铁“噗通”一下盖在身上，让书生变作的毛驴浑身都忍不住打起颤儿来。
四肢顿时失了力，软哒哒跪在地上。
且那纯阳罡炁还不断从他筋脉中游走，朝这书生浑身灌注。
全身的血液好似都被岩浆灌满，书生变作的毛驴双眼翻白，感觉着自己已快要死了。
但偏生这道人又将另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身上，不断传进炁来修复他已被损坏的身体。
纯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且放宽心。”许砚唇齿带着笑：“我还打算用你做这拉车的驴，自不会让你便这般死了，顶多多受些苦痛而已…”
妈的！
想死，也他娘的不让死！
书生终于再坚持不住。
原本还想着紧咬着牙一言不发，可被这道人手段一威慑，再受了煎熬之苦，终于是软哒哒开了口：
“放过我，放过我。”
“丐老爷…我说便是，说便是。”
他的心气散了，整个人，哦不，整头驴就真个变成了被驯服的牲畜，趴在地上，长叹一声：“我说…”
许砚这才满意一笑。
这便算是驯服了。
接着盘腿朝驴车上的干草垛一坐，施施然倾听起这毛驴口中发出的人言：
“要说丐老爷，咱晋州之内，应当是人人都知晓的。”
“丐老爷，乃是咱誉王座下十三位大供奉之一！”
“除却杨师之外，便是这十三位大供奉了！”
“十三大供奉，虽然还未踏足先天境界，但距离那先天境却也差别不大，少不得哪日得了机缘，攒够了恶炁，就能破后天，入先天，成了与杨师一样的强者！”
“而丐老爷他老人家呀，非是人，而是个修成了大道的精怪，封地便在前面的荒城。”
“又在荒城内建了个丐儿帮，收拢了些个江湖杂耍手艺人，给我等传下这门落皮生根的造畜把式，要我等在周遭收拢人驴，而后带回去给咱丐老爷，以供丐老爷修行哩！”
“我听帮主说，咱丐老爷如今已快要摸到先天境的门槛…怕是再要不了多久，或许就当真能成晋州内第一个踏足先天境的精怪嘞！”
他说着，还不忘放上几句狠话：
“你个道士虽算有些门道，但若让咱丐老爷知道你做的好事，定然得追杀你嘞！”
“若是识得相的，便抓紧放了我！”
“等我向丐老爷求求情，这，于你而言，才算是唯一的活命手段。”
书生色厉内荏。
谁想许砚听到这话却是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眉眼微微一弯：
“你是说…那位丐老爷会来杀我？”
书生不解其意，只得狠着声音：
“这还用问？”
“你坏了丐老爷的事儿！丐老爷不杀你，还杀谁哇？”
“呵呵。”
许砚没再多言，无奈摇摇头。
先前听这书生吹嘘时，他还以为所谓的丐老爷是个多强的存在。
如今一听，
即将先天？那岂不是连那脖颈脆弱到一拧就断的杨师都不如？
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伸手又在书生化作的毛驴身上一拍。
这毛驴登时再次失去人言，只能发出“咴咴咴”叫声。
甚至就连这叫声都没见持续多久，毛驴脸上像人似的表情消失，
如今瞧上去，却是当真像个真正拉车的驴似呆板机械。
又让胡三姑娘从捣药罐内掏出些大米分给院落内十几个灾民，
许砚将胡三姑娘朝怀中一抱，坐在那驴车之上，重来到一片荒芜的土路，往前面而去。
背后，
虎子等十几个灾民面面相觑，怀中各抱着几篓白花花的大米，
瞧着那驴车逐渐在黄沙中消失的影子，
面面相觑，之后“噗咚噗咚”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哪怕将脑袋磕得渗出了血，哪怕那驴车的影子已被黄沙彻底遮住，瞧不见丝毫，动作却也依旧没停。
于他们这些个遭了荒的饥民而言，
别说一篓大米了，
便是一颗大米，那都能救命！
这一篓大米，救下的，可能会是一整个村子的命！
…
一人，一狐，一驴车。
在羊肠古道上“嘎吱嘎吱”朝前行。
而目的地，
便是书生口中，丐老爷，丐儿帮所在的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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