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的确是第一次见到方士或是精怪破后天,入先天时的场景。
刚开始,他还略略有些好奇。
可越发瞧着,许砚便越发觉着无聊起来。
如今一瞧,这红灯娘娘入先天时所引动的黑炁,甚至还不如他打坐修行时随意吐纳出的清炁多嘞!
着实是了然无趣。
红灯娘娘慢慢悠悠从红色雾霭中荡出,那张美娇娘面庞上露出一抹冷意,朝许砚瞧来:“便是你,杀了前面那山魈?”
早些时候,她便收到了晋州城内传来的消息。
说是有个不知跟脚,不知来路的高人进了晋州,已将前面那荒城里的山魈杀了去,要她速速返回晋州城,千万莫与那人生出嫌隙。
可关键就在于,红灯娘娘这布置已全然做好,且距离突破先天只剩最后半步,实在不愿就此潦草放弃,
所以她索性一咬牙,继续在这山中待了一段时间,如今总算是破入先天境。
入了先天境,就算放在这晋州之内,她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倒也无需再惧怕什么。
要知道,在这大唐境内,
便是三位藩王手下,大约也都各自只有一两个先天境的高手。
先天,无论在何方势力中,都算是核心中的核心…
在红灯娘娘心中,
那杀了山魈的高人,应当至多不过算是个后天圆满,不可能达到先天境。
如今她破入先天境界,也无需再躲回晋州城,倒是可以随手将那人给除了,也算是大功一件!
而在红灯娘娘看来,眼前这个道人,便极有可能是那杀了山魈的高人:
一来,这道人也如那几个江湖客一般看到了自己的本体,可却没被她那红光影响。
二来,听这道人口中言语,此次入这红灯山,便是来寻她红灯娘娘的麻烦!
果然,
红灯娘娘这问题刚刚落下,许砚便笑吟吟从大青石上翻身,一跃而下,唇齿挂笑,略一稽首:
“娘娘好眼力!”
“您瞧得倒也没错。”
“那山魈,的确是被贫道给除了…”
他说着,拍了拍胡三姑娘的小脑袋:“胡三姑娘,将肉汤端出来,给红灯娘娘瞧上一瞧。”
小狐狸听话地点点头,从怀中取出玉兔捣药罐来,端出一碗肉汤。
红灯娘娘打眼一瞧,面色不由冷冽了下去。
这道人…竟是将那山魈给煮成了一锅肉汤?
平素里都是他等精怪食人,却未曾想,那山魈食了一辈子人,最终却也被做成了食物。
“依小道来看,那山魈还算有点作用,至少还能炖成个肉汤…”许砚说罢,又将目光投向面前这红灯娘娘,像是有些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可你这红灯笼…又能有何用?着实是令人烦扰啊…”
红灯娘娘听得火气上涌。
这道人…好大的胆子!
她如今已是先天境的强大精怪,便是入了那长安城,也得受人尊重,结果在这道人眼中,却连炖成的肉汤都不如?
“唰!”红灯笼开始旋转。
内里有汩汩红光渗透而出,像是一双双看不见的手般,朝许砚眉心处抓来,打算着将许砚魂魄从体内抽出。
红灯娘娘并不觉着这道人能逃脱她这一手捕魂的手段…
原本她这手段针对的就是魂魄,比起寻常把式要更防不胜防一些…
再加之如今她已成了先天,寻常的后天圆满境,在她这手段之下,只怕是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一下,便得被抽出魂魄来!
可下一刻,红灯娘娘却瞧见那穿着灰扑扑道袍的小道人笑吟吟一拍脑袋:
“喏!想到了!”
“正巧这晋州之内闹了灾荒…
我瞅你这灯笼用于照明却还算是不错,不若便将你这修为抽出,定一定这红灯山,让这红灯山周遭能长出些粮食…也算是替百姓谋福利了!”
这话落下,就见许砚怀抱白狐,也丝毫不避她那红灯笼里射出的红光,像是一道光影般径直就穿过了层层红光,
并未有任何受到影响的模样,甚至就连额前的碎发都未被红光拂乱。
“!!!”红灯娘娘原本刚刚突破先天境,正是实力暴涨后的膨胀期,
可如今被这道人如此手段一惊,突然就意识到:
在这道人面前,自己这先天境,好似和后天境没什么区别,都是可以一脚碾死的蚂蚁…
这入了晋州的怪人,究竟是个啥子修为?
俗世仙人?
还是?
好生生一个俗世仙人,来晋州做什么?
又缘何偏生要来寻她?
不等红灯娘娘想出个结果,就瞧见那道人随手从灰扑扑道袍里抽出个柳木杖子,朝前微微一探。
这柳木杖子…红灯娘娘越发怔住了。
她瞧得清楚:
这道人手中那柳木杖子,分明是个千年修为大妖的本命枝杈…
要说她虽已踏足了先天,可这修为却依旧不足千年…
能将千年大妖本命枝杈拿在手里…怕是俗世仙人,也没这本事吧?
红灯娘娘懵了。
晋州当中,这究竟是来了个啥样的爷?!
不过这一切也都与她再无干系…许砚手中持着柳木杖子,朝前一伸,将那红灯娘娘的本体大红灯笼朝木杖一挑,接着手腕微微一转,运起先天清炁来,便朝那红灯笼上灌注而去。
登时,红灯娘娘的魂魄就被汩汩清炁淹没,湮灭…再不见丝毫痕迹。
红灯笼上的美娇娘面庞也自此消失,唯独剩下的,是她那已失了妖炁与魂魄的本体红灯笼,被许砚用柳木杖子挑着,持在手中。
“嗯,还算是不错。”许砚微一颔首。
这红灯娘娘的本体乃是个大红灯笼,虽然如今妖炁已散,但这红灯笼内却还保留着些无害的妖力。
将这些个妖力朝四面一散,刚好便能将周遭山头全然覆盖,
将这些山头的荒地给改上一改,让这土地能长出庄稼,食物来,也算是帮周遭民众做个好事了。
小白狐胡三姑娘被许砚放在地上,好奇地抱着捣药罐,
瞧着许砚挑着那大红灯笼,微微一跃,迈步蹿上了青天,只遗下一颗黄豆般大小的黑影。
胡三姑娘小嘴张的老大:“小道士,真个是仙人嘞…”
而在半空之上,许砚蕴炁于舌,朝手中柳木杖子上的红灯笼轻轻一吹。
那灯笼散出蔼蔼红光来,刚好将四面山头全然包裹于其中。
只是与之前那红灯娘娘散发出的红光不同,
如今这光要显得更加和煦,更加温暖不少。
像是凛冬过去后的第一抹暖阳,从天空撒照而下,落在红灯山贫瘠的冻土上,将那荒芜发硬的土地照得重新松软。
凡是被红光照到的地方,
原本虬结缠绕的乱藤杂草寸寸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棵抽出嫩芽的苗儿。
不多时,红灯娘娘留下的那红灯笼彻底消失,全然变作一道道红光,融进了群山土地之中。
至少在短时间内,让这片地界的荒灾退了去。
许砚将柳木杖子收回袖袍落下山去,抱起胡三姑娘离了那山洼,乘着驴车,“吱呀吱呀”离开红灯山,继续朝那晋州城的方向去。
若是他记的没错:再过了前面一个唤作白马镇的小镇后,便是晋州城的入关关卡了。
“唉…”
驴车行在土路上,一时安静,许砚低沉的叹气声轻轻响了一声。
胡三姑娘抬起脑壳,抱着捣药罐,问:“小道士,为什么要叹气啊?”
“胡三姑娘瞧这晋州之内百姓过的如何?”
小白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很可怜…”
“是啊,很可怜。”
许砚重复一声:“小道的确是能帮他们除却一州之内的所有邪修方士…可这还不够…”
“如今瞧上去,这天下遍地都是邪修,都是些精怪…饶是小道将周遭所有邪修都除了去,让百姓能得以安居,
可小道若是离开了呢?
没了誉王,没了红灯娘娘,没了丐老爷,还得有更多邪修前来…”
“这天下,缺上一把火啊…”
“火?”小白狐皱着小脸,脑袋上全然都是大大的问号。
什么叫一把火?
小道士现在说的话,真是越来越难懂了呢…
“是的,火。”
许砚抬眸远眺,那双清朗的目光朝着天边投去:
“一把或许不算多么猛烈,不算多么炽热,但能以星星之势燎原的火…”
“那小道士,便燃上这么一把火不就好了?”胡三姑娘伸出小爪子挠挠脑壳。
“不…”许砚摇摇头:
“这火,不能由小道来点。”
“得是自己个儿生出的火…小道顶多只能吹上一口炁去,帮这火烧的更剧烈些而已。”
“听不懂哎…”
“胡三姑娘无需懂得,不懂,是件好事。”
“好哦…那这火,该去何处寻呢?”
“小道也不知。”
许砚摇摇头,眼底闪过些迷茫之色,不过很快却又重恢复清明:
“不过小道觉着,会遇到的。”
“天下乱了,定然便会有星星之火在四下燃烧…胡三姑娘且同小道朝前去走,便一定会遇到的。”
“好哦!”
.
.
晋州城,誉王府邸。
议事厅。
誉王座下那大供奉三寸丁小心翼翼坐在下首,不时微微抬起眸子朝那上首的青衫男子打量几眼。
此刻,
那斩妖司来的斩妖使李太白正躺在木椅上,眼中带着些醉意,一边举起酒葫芦里的酒水朝嘴中灌进,一边低眸瞥一眼三寸丁:
“且说说吧,你这晋州城最近作恶之人…”
“我既接了陛下旨意,来这调查杨国忠之死,便得带回去个结果,顺带着,也帮你晋州杀了这一邪修就是。”
三寸丁越瞅着眼前这李太白,越发觉得奇怪。
这人儿怎么憨憨傻傻的…
按理说,他既是斩妖司的斩妖使,自然应该有窥邪镜在手啊…
而若是有窥邪镜在手,他便应该明白:
如今这天下,无论是三大藩王手下,还是那长安城中,遍地都是邪修…
可瞧这李太白的模样,却好似还当这天下跟道君老爷没消失前一样哩…
却是怪哉,怪哉!
不过也还好这李太白并无窥邪镜,瞧不出他等誉王手下供奉身上的恶炁,倒是正巧能当一把好刀用用!
借斩妖使这把刀,去除一除近日来他晋州城中那怪人!
“斩妖使大人。”三寸丁一抱拳,开口道:
“您也瞧见了,我誉王府杨师便是死在了那邪修手中…前段日子,我等又收到消息,那邪修又在晋州入关关卡外,杀了我等一个兄弟!”
“现在,只怕是还在继续朝着这晋州城中央而来,要将我等也给杀了去,将这晋州城中百姓,都用作修炼魔功哩!”
三寸丁边说着,边偷摸朝那李太白脸上去瞧,
瞧见这青衫青年面上逐渐生出的怒意,三寸丁在心底里偷笑。
这人儿,一腔丹心热血,却又憨傻的可爱…用做把刀却是刚好。
就在他又张开口来,想再添上一把火时,
门外,
另一个誉王座下的大供奉慌不忙拖着步子走进来,先是朝那坐在上首的斩妖使李太白轻一抱拳,接着快步走到三寸丁旁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听完这人的耳语,
三寸丁那原本就黑的可怕的脸色更黑了不少。
红灯那家伙…也死了?!
这才多长时间?
誉王座下还在晋州城外的三个精怪大供奉,就死了两个?
如此来算,按那人儿的脚程,只怕再过上不久,就得来他晋州城…
必须尽快!必须尽快撺掇这所谓的斩妖使出城去,将那来晋州作祟的人儿给除了。
正巧,穿着青衫褂子的李太白将目光投了下来,徐徐开口问道:“怎么了?”
三寸丁当即“噗咚”一声跪下去,声泪俱下:
“求斩妖使大人,救我晋州!”
“就在方才,方才传回消息…”
“那恶人,已去了我晋州城外红灯山周遭,且将誉王殿下留守在那儿的修士杀了去,又连着将周遭百姓全然屠去,将那地界的精气给吸干,让那地方,全然变作…变作荒地…”
“只怕不久之后,这恶人便得抵达晋州城外最后一地,白马镇…”
“那地方,可还有不少百姓啊…”
三寸丁真个儿是个表演家,演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
一般人不知真相,只怕的确得被他给哄骗了。
如今那坐在上首的李太白便是如此。
一听着又有一地百姓遭了殃,这李太白也不再等候,身子陡然拔直,
明明无剑,可周身却发出“铮铮”剑鸣,如一把出鞘的绝世宝剑般“咻”一声从议事厅内飞出,
一声大喝:
“鹿儿!”
当即,五色鹿踏着祥云而至,落在李太白身下。
青衫剑客骑鹿而去,
踏着缥缈云霭,
飞速离了晋州城。
“且等着!”
“待在下去斩了那恶人,提他那脑壳回来!”
“以慰身死百姓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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