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追踪至净焰教团据点，地下室弥漫着腐臭与血腥。
莉亚被绑在刑架上，圣焰使徒塞拉斯指尖跳动着白金火焰。
“说出湮灭之主的下落，圣焰将净化你的痛苦。”他声音如同教堂圣歌。
凯恩的怒火点燃了死寂的黑暗，骸骨老鼠从阴影中蜂拥而出。
塞拉斯却笑了：“原来是你……亡灵法师凯恩。”
他手中的白金火焰凝聚成匕首，抵在莉亚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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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石壁渗出湿气，混杂着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腐烂血肉和干涸血液经年累月发酵后的独特腥甜。空气凝滞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污浊的淤泥。这里是净焰教团巢穴的最深处，深埋于城市光鲜表皮之下的溃烂脓包。唯一的光源，是几盏挂在墙壁凹槽里的油灯，火焰在浑浊的空气中不安地跳跃，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湿滑的地面和低矮的拱形天花板上。影子晃动，如同某种潜伏的活物。
凯恩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如同壁虎融入石缝。他身上的深灰色斗篷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兜帽阴影下那双眼睛，闪烁着非人的寒光，如同深冬寒潭里冻结的星辰。他不需要呼吸，亡灵法师的身躯早己摒弃了生者的诸多束缚，但感官却因此被放大到极致。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血腥和尸腐气息，对他而言是清晰的指引，更是不断撩拨着灵魂深处暴戾本能的信号。
他无声地抬起一只手，五指微微张开，掌心向下。脚下的阴影无声地蠕动起来，仿佛煮沸的粘稠墨汁。几具微小、扭曲的骸骨从黑暗的泥沼中挣脱而出，那是老鼠的骨架，纤细的骨头上还挂着些许干瘪的皮肉。空洞的眼眶里，两点幽绿如磷火的光芒倏然亮起，跳跃不定，带着死亡特有的冰冷和贪婪。
没有言语，只有凯恩意志的无声驱使。骸骨老鼠们如同最精密的机械，悄无声息地散开，贴着墙根，钻入地面污秽的缝隙，向着前方甬道深处那唯一的光源和血腥源头潜行而去。它们的骨骼摩擦着地面，发出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窸窣”声，像死神的低语，融入这片死寂。
通过它们空洞的眼眶，凯恩“看”到了。
甬道的尽头豁然开阔，一个更加巨大的地下空间。中央，一个粗糙、布满深褐色污渍的木制刑架异常醒目。刑架上，莉亚被牢牢地绑缚着。她身上那件便于行动的皮甲多处破损，露出底下被鞭痕撕裂的肌肤，血污浸透了布料，黏在伤口上。她的头无力地垂着，原本栗色的短发被汗水和血污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嘴唇干裂，微微颤抖，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遍布全身的伤口，带来一阵无法抑制的痉挛。她身上唯一还在顽强闪烁的，是几缕微弱、几乎要彻底熄灭的淡青色风旋，那是她本源力量的最后挣扎，如同风中残烛。
一个男人站在刑架前，背对着凯恩的“视线”。他穿着净焰教团标志性的白金镶边祭袍，袍服洁白得不染尘埃，在污浊血腥的地下室里显得异常刺眼，仿佛淤泥中盛开的一朵剧毒之花。他身形颀长，姿态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优雅。
“意志如风，坚韧难得。”男人的声音响起，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带着奇异的韵律感，低沉、悦耳，如同教堂唱诗班咏叹圣歌的余音，却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可惜，在真正的圣焰面前，风，不过是助燃之物。”他缓缓抬起一只修长的手，动作舒缓得如同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一点光芒在他指尖悄然浮现。
那光芒纯净得不可思议，是凝固的液态白金，带着一种超越凡俗的质感。它安静地燃烧着，没有普通火焰的摇曳与躁动，反而散发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威严。白金色的光芒稳定地扩散开来，瞬间便压制了周围油灯昏黄的光晕，将整个刑架区域笼罩在一片近乎神圣的肃杀氛围之中。空气在这光芒下发出细微的嘶嘶声，仿佛连空间本身都在被缓慢地灼烧、净化。
“莉亚·风语者，”圣焰使徒塞拉斯的声音依旧平缓，如同在宣读神谕，“你最后的坚持毫无意义。告诉我，‘湮灭之主’藏匿的巢穴，他扭曲力量的源头……说出他的下落。”他指尖那点白金火焰微微跳动了一下，散发出的光与热骤然提升了一个层级，空气扭曲得更厉害了。
“圣焰，”塞拉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悲悯的蛊惑，那悲悯如同寒冰雕琢的假面，“它能焚尽世间一切污秽与痛苦。只要你开口，它便能赐予你永恒的安宁与洁净。让你的灵魂，沐浴在纯净的光辉中。”那白金火焰的光芒映在他侧脸，勾勒出近乎完美的线条，也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片纯粹的、燃烧着毁灭欲望的冰冷。
莉亚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白金火焰散发出的并非灼热，而是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恐怖压力，仿佛要将她存在的本质都强行剥离、焚毁。她猛地抬起头，汗水混着血水从额角流下，滑过她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脸颊。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力之大，几乎要咬出血来，将那即将冲口而出的痛呼硬生生压了回去。那双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眼睛，此刻却燃起了不屈的火焰，死死地、充满恨意地瞪着眼前这个披着圣洁外衣的魔鬼。
“净焰教团……”她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虚伪的……蛆虫！”她猛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可惜力气不足，那血沫只落在了塞拉斯脚下不远的地面上。
塞拉斯脸上那悲悯的圣徒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般看着莉亚徒劳的愤怒和痛苦。指尖的白金火焰无声地向上窜起一小簇，光芒更加凝练、更加冰冷。
“顽固，即是最大的罪孽。”他叹息般说道，那叹息里没有惋惜，只有审判的冷酷，“看来，你需要更清晰的启示。”
他那只凝聚着白金火焰的手，优雅而缓慢地抬了起来，五指舒展，那纯净而恐怖的光芒在他掌心上方汇聚、拉伸、塑形。白金色的光焰如同拥有生命的熔金，流淌、凝固，眨眼间便化作一柄不足尺长的火焰匕首。匕首的刃身完全由跳动的白金火焰构成，没有实体，却散发着比精钢更锋锐、更致命的切割一切的气息。匕首周围的空间剧烈地扭曲着，发出细微的、仿佛玻璃即将碎裂的悲鸣。
塞拉斯手持这柄纯粹由圣焰凝聚的匕首，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缓缓地、精准地抵在了莉亚纤细的脖颈上。那冰冷的、足以焚灭灵魂的锋刃，紧紧贴着她颈动脉搏动的皮肤。
“再问一次，”塞拉斯的声音如同冰面下的暗流，平静却带着碾碎一切的重量，“‘湮灭之主’，在哪？”
冰冷的锋刃触及皮肤，那并非灼烧，而是一种更深层、更本质的湮灭感。莉亚的身体瞬间绷紧如拉到极限的弓弦，每一块肌肉都在绝望和剧痛中僵硬、颤抖。她想嘶吼，想挣扎，但那柄火焰匕首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奢侈的酷刑。冷汗瞬间浸透了她残破的衣衫，与血污混在一起，沿着冰冷的刑架木柱滑落。极致的痛苦和濒死的窒息感，像两只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心脏，疯狂地揉捏。
就在那冰冷的湮灭感即将彻底吞噬莉亚意识的前一刻，地下室的厚重铁门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
“嗤啦——！”
不是爆炸，不是撞击。那声音更像是某种巨大而坚硬的东西，被无形的力量从内部生生撕开、扭曲、强行撑裂。紧接着，是守卫惊骇到变形的惨叫，只发出半声便戛然而止，被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碎裂声和血肉被巨力强行挤爆的闷响取代。
塞拉斯抵在莉亚颈上的火焰匕首微微一顿。他那张如同大理石雕像般完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波动。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被打断仪式的、纯粹的不悦。他缓缓侧过头，如同一位被打扰了沉思的艺术家，白金火焰映照下的双瞳，冰冷漠然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扇通往此地的唯一门户。
地下室深处浓重的黑暗，仿佛被某种意志点燃了。不是光，而是纯粹的、沸腾的死亡气息。无数细碎密集的“喀啦……喀啦……”声从每一个角落响起，汇聚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潮音。
墙角的阴影如同活物般翻滚涌动，地面污秽的尘土和凝结的血块被拱起。无数森白的、细小的东西从中钻了出来——是骸骨老鼠！它们比凯恩之前驱使的侦察兵更加密集，数量多到难以计数，如同从地狱倾巢而出的白色浪潮。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幽绿如鬼火的磷光，细小的利齿在昏暗中闪烁着寒芒。它们汇聚成一股股白色的湍流，带着啃噬一切生机的疯狂，无声而迅猛地扑向门口那两个因剧变而陷入短暂惊愕的净焰守卫。
“什……什么东西？！”守卫的惊呼带着变调的恐惧。他们下意识地挥动武器，附着微弱火焰的长剑斩向鼠群。
然而，这徒劳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骸骨鼠群瞬间将他们淹没。剑锋斩碎了几只老鼠的骨架，但更多的骸骨老鼠顺着他们的腿脚疯狂向上攀爬、噬咬。骨头摩擦骨头的声音、利齿撕开皮肉的声音、守卫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白色的鼠潮如同饥饿的沙暴，眨眼间便将两个活生生的人形覆盖、吞噬、瓦解。惨叫声在几声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中戛然而止，原地只剩下两堆迅速被啃噬干净、又被鼠群抛弃的狼藉白骨和破布。
鼠群毫不停留，吞噬了守卫后，如同白色的死亡洪流，继续向着刑架的方向汹涌扑来！幽绿的磷火连成一片，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形成一片移动的鬼域。
塞拉斯静静地注视着这由死亡与骸骨构成的白色狂潮向他涌来。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先前被打扰的不悦早己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仿佛发现稀世珍宝的奇异光芒。那光芒锐利得如同解剖刀，穿透了汹涌的鼠潮，穿透了弥漫的死亡气息，死死地钉在了凯恩身上——那个如同幽灵般贴在阴影墙壁上，兜帽遮住面容，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邃灵魂火焰的眼睛的身影。
“呵……”一声极轻、却清晰无比的轻笑从塞拉斯喉间逸出。那笑声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愉悦的了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他抵在莉亚咽喉上的白金火焰匕首并未收回，反而微微施加了一丝压力，让莉亚因窒息和剧痛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凯恩的方向，唇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
“原来如此……”塞拉斯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教堂圣歌般的悦耳韵律，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锋芒，“并非湮灭之主的爪牙……”
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优雅残酷，一字一顿，清晰地念出那个名字：
“凯恩·索罗斯。”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冰冷的诅咒，在血腥与腐臭弥漫的地下室里回荡。莉亚在巨大的痛苦和窒息中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捕捉到阴影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绝望的眼眸深处骤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她破碎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试图发出警告。
“快……走……”那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却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焦急。
塞拉斯对莉亚的挣扎置若罔闻。他手中的白金火焰匕首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那光芒纯净、冰冷，带着焚灭万物的至高威压。匕首的形态瞬间拉伸、变化，化作一柄更为凝练、更为修长的火焰利刃，炽白的刃锋稳定地悬在莉亚脆弱的咽喉之上，距离她的皮肤不过毫厘，散发出的毁灭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冻结、扭曲。
“真是意外的收获。”塞拉斯冰蓝色的瞳孔里映照着凯恩兜帽下的阴影，仿佛穿透了那层伪装，首视着其下燃烧的灵魂之火。那目光里充满了探索的兴味，如同学者发现了颠覆认知的古卷，又像猎人锁定了梦寐以求的珍兽。
“传闻中的‘亡灵法师’，‘骸骨低语者’……”他优雅地向前踏出一步，白金火焰的光辉将他圣洁的祭袍映照得如同神祇临凡，脚下的污秽与血迹在这光芒下仿佛都在畏惧地退缩，“竟然为了一个风语者，主动踏入了圣焰的审判之地。”
他微微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跳跃着一点更加凝练、更加危险的白金火星，如同跳跃的精灵，锁定了凯恩的方向。
“告诉我，凯恩·索罗斯，”塞拉斯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绒，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审判力量，“你追寻的，究竟是湮灭的力量，还是……”他的目光扫过刑架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莉亚，唇角的弧度加深，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注定被焚尽的虚无温情？”
那柄悬于莉亚咽喉的白金火焰利刃，随着他话语的尾音，无声地向下压低了微不可察的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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