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浓重的黑暗和尘埃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赵洛妍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推动轮椅撞过去时——
“喵嗷——!”
一声凄厉尖锐、饱含愤怒和恐惧的猫叫声猛地从门缝后的黑暗中炸响!紧接着,一个灰黑色的、毛茸茸的影子如同炮弹般从门缝里猛地窜了出来!
“嗖”地一下窜进了旁边堆叠杂物的阴影里,只留下一串惊慌失措的“窸窸窣窣”声和几根飘落的猫毛。
赵洛妍:“……”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心脏还在狂跳,但紧绷到极致的弦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而骤然松弛,甚至有点哭笑不得。
【靠!原来是只猫?!】
她在心里疯狂吐槽,【吓死爹了!这破地方连猫都住得这么阴间?!刚才那呜咽声不会也是它发春吧?!】
巨大的恐惧瞬间被荒诞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取代。
她靠在轮椅背上,大口喘着气,后背的冷汗被地下室阴冷的空气一激,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再看向那扇敞开的、依旧黑黢黢的小门,虽然还是有点发怵,但至少知道里面没有吃人的怪物,只有可能受惊的野猫和更多的灰尘。
她推动轮椅,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门。用手里的保温杯试探性地往里照了照。
光束刺破黑暗,里面果然是一个更小的、堆满废弃建材和破损家具的储物隔间,空气污浊,灰尘厚得能写字。
那只受惊的野猫正缩在最里面的角落,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警惕的光。
赵洛妍松了口气,彻底放下心来。看来之前听到的呜咽、拖拽声,大概率是这只猫或者风吹动什么东西搞出来的动静。
亦妙妙的恶作剧和环境的阴森放大了她的恐惧。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赵洛妍啊赵洛妍,你可是要卷死娱乐圈的女人,被只小猫吓得差点灵魂出窍,说出去笑掉大牙!】
她操控轮椅后退,不再理会那个小隔间和那只炸毛的猫。现在,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本差点要了她半条命的日记本上。
昏黄的灯光下,她再次翻开那本破旧、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本子。
这一次,没有了未知的恐惧,她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一字一句地重新阅读那些颤抖的、浸透着血泪的文字。
电击的恐怖、被囚禁的绝望、对“白薇”从羡慕到恐惧再到刻骨恨意的转变、对那个沉默清洁工“林晚”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字字泣血。
这不再仅仅是骇人听闻的故事。赵洛妍将自己代入林晚的视角——一个挣扎在最底层、可能同样遭受过非人待遇、却依然在黑暗中保持一丝善意的清洁工。她看到那个日记主人笔下“穿着旧衣服”、“像影子一样”、“眼睛好深”的林晚。
一个念头如同种子般在她心中破土而出:林晚的沉默,不仅仅是因为创伤。那是一种保护色,是在这吃人疗养院里生存的本能!她的眼神之所以深邃如渊,是因为里面沉淀了太多无法言说的痛苦和洞悉一切后的麻木与……隐藏极深的愤怒!
她对白薇的“无动于衷”,或许并非懦弱,而是一种看透对方虚伪本质后的……无声蔑视?
日记本最后那句“林晚…跑…”,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赵洛妍之前对角色理解的迷雾!林晚最后逃出去了吗?她带着怎样的秘密和伤痕离开?
这些,剧本里或许没有明写,但作为演员,她需要为角色构建完整的内在逻辑和情感支撑!这本意外发现的日记,成了她理解林晚灵魂最深处的一把钥匙!
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日记里透露出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情绪碎片。她甚至开始在脑海里模拟林晚的动作: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擦拭那些沾着不明污渍的扶手时,是否会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当她看到白薇穿着光鲜的裙子走过,眼神深处除了麻木,是否还会掠过一丝极其短暂、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正常”和“光明”的渴望,随即又被更深的灰暗淹没?当她在地下室独自处理那些废弃的、可能沾着血迹的“治疗”器械时,她的背影会透露出怎样一种混合着疲惫、恐惧和压抑恨意的沉重?
赵洛妍完全沉浸了进去,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膝盖的疼痛,忘记了身处的环境。她时而蹙眉沉思,时而用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模仿着日记里描述的某个动作,眼神时而空洞麻木,时而又凝聚起一种令人心悸的深沉光芒。
“吱呀——”
地下室入口的铁门再次被推开。
陈墨导演那如同标尺般精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扫过整个空间,最后定格在坐在轮椅上、正对着一本破旧笔记本出神、眼神变幻不定的赵洛妍身上。她的目光在赵洛妍红肿的额头、膝盖渗血的绷带和那本显眼的日记本上停留片刻。
“看来,你的‘观察’课,找到了额外的‘教具’?”陈墨的声音沙哑冰冷,听不出情绪。
赵洛妍猛地从沉浸状态中惊醒,下意识想把日记本藏起来,但随即又停住了。她抬起头,眼神里还残留着属于林晚的沉郁,但更多的是发现宝藏般的亮光。
她将日记本递向陈墨,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后的沙哑:“陈导,我在角落发现的。这…这好像是一本病患的日记。里面的内容…对理解林晚,理解这座疗养院,太重要了!”
陈墨面无表情地接过日记本,动作随意地翻看了几页。她的目光在那些触目惊心的字句上快速扫过,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份普通的道具清单。看完,她合上本子,随手丢回给赵洛妍。
“道具组的工作失误。”陈墨的声音平淡无波,“废弃疗养院,遗留点旧东西很正常。内容猎奇,渲染恐惧,对表演帮助有限,反而容易误导演员陷入廉价的感官刺激。”
赵洛妍一愣,满腔的热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她刚想争辩,陈墨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她:
“赵洛妍,我问你。林晚的恐惧,需要靠一本故弄玄虚的日记来告诉你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质问,“她的沉默,她的麻木,她的愤怒,需要靠别人的文字来解读吗?”
“真正的沉浸,是用你自己的骨头去感受这座建筑的冰冷!用你的皮肤去记忆那些墙面的粗糙!用你的心去丈量一个清洁工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那一点点尚未熄灭的火星!而不是抱着别人的痛苦当拐杖!”
陈墨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洛妍心上!她瞬间明白了陈墨的意思。
这本日记或许提供了背景,但绝不能替代她自己对角色深度的挖掘和具身化的体验!依赖它,反而会限制她的表演,让她陷入对“恐怖故事”的表面模仿!
她低头看着手中破旧的日记本,刚才的兴奋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领悟。
她需要消化的是日记里透露出的那种生存的质感和极端环境对人性的扭曲,而不是具体的恐怖情节。
“我明白了,陈导。”赵洛妍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坚定,“我会丢掉‘拐杖’,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成为’林晚。”
陈墨看着她眼中的变化,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语气缓和了一丝:“明白就好。日记可以留着,当个参考。现在,”她指了指堆在角落的那些蒙尘的医疗器械和破旧病床,“你的新功课:用林晚的方式,把这些‘垃圾’清理到后院指定位置。工具在门后。记住,你是林晚,不是赵洛妍。动作、节奏、状态,我要看到她的影子。午饭前完成。”
说完,陈墨不再看她,转身离开。
清理垃圾?还是用林晚的方式?坐着这破轮椅?赵洛妍看着角落里那些沉重的、布满锈迹的废弃铁架和推车,再看看自己身下这台嘎吱作响的老古董和剧痛的膝盖,眼前一黑。
【淦!陈导你是真·魔鬼啊!】她在心里哀嚎
【轮椅战神要改行当垃圾清运工了?这波是沉浸式体验清洁工的苦逼日常?卷王表示这题超纲了!】
抱怨归抱怨,她深吸一口气,驱动轮椅来到门后。那里放着简陋的清洁工具:一把秃了毛的硬板扫帚,一个边缘生锈的铁皮簸箕,还有几条脏兮兮的破抹布。
她拿起扫帚,入手沉重粗糙。她尝试着像林晚那样,佝偻着背,单手费力地挥动扫帚去清理地面厚厚的灰尘,另一只手还要控制轮椅保持平衡。
动作笨拙又吃力,灰尘漫天飞舞,呛得她首咳嗽,膝盖更是被反复牵扯,痛得她冷汗首流。
就在她跟一堆纠缠在一起的废弃电线搏斗,弄得灰头土脸时,一阵清雅的香水味飘来。
亦妙妙不知何时又出现在地下室入口,她换了一身舒适的米白色羊绒居家服,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姿态悠闲地倚在门边,像在参观什么行为艺术展览。
“啧啧,”亦妙妙看着赵洛妍狼狈的样子,轻轻啜了一口咖啡,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优越感和一丝幸灾乐祸,“陈导的训练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洛妍妹妹,你这‘沉浸’得…可真是够彻底的。需要姐姐帮忙吗?虽然这灰尘…有点伤皮肤呢。”她说着,还嫌弃地用真丝手帕掩了掩鼻子。
赵洛妍停下动作,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抬起头。她没有愤怒,也没有窘迫,反而对着亦妙妙露出了一个极其平静、甚至带着点林晚式麻木空洞的笑容。
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握着破抹布的手,指了指亦妙妙脚下那片她刚刚费力扫干净、又被对方高跟鞋带进来的新鲜泥土和枯叶。
动作无声,眼神平静无波。
但那股无声的控诉和属于林晚的、看透一切的漠然,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穿透力!
亦妙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顺着赵洛妍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怒。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想避开那片污渍,高跟鞋却不小心踢到了旁边一个废弃的金属桶。
“哐当!”一声刺耳的噪音在地下室回荡。
赵洛妍依旧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亦妙妙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收紧,离开了这个地方。
地下室里,只剩下扫帚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和轮椅偶尔发出的“嘎吱”声。赵洛妍低下头,继续与那堆“垃圾”搏斗,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颊,膝盖的疼痛如同附骨之蛆。但她的眼神深处,却多了一抹属于林晚的、沉静而坚韧的光。
她似乎开始触摸到,那个在深渊边缘行走的灵魂,那沉默之下,支撑着这具躯壳不肯彻底倒下的……那一点点微弱却顽强的力量。
日记本安静地躺在她轮椅的置物篮里,不再是一个恐怖故事的载体,而是成为了她理解角色生命质感的…一块沉甸甸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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