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逻天兵的银甲在晨光里晃出一片碎光,当先那小将跑得靴底冒灰,刚冲进桃林就被眼前景象钉在原地——天蓬元帅的九齿钉耙斜插在桃树下,人却像尊泥胎似的立着,眼珠首勾勾盯着枝头半颗没吃完的桃子,嘴角还挂着半滴没来得及咽下去的口水。试探着用枪杆戳了戳猪八戒的肚皮——那肉墩子纹丝没晃,倒把枪杆弹得嗡嗡响。
“这、这是中了定身咒?!”跟在后面的天兵倒抽冷气,,被他首勾勾的眼神吓得踉跄两步,长矛尖儿都在打颤,”天蓬元帅的眼神跟城隍庙前的石狮子似的!”
另一个天兵摸着下巴嘀咕,“天蓬元帅都能被定住,是哪个狠角色?”
上回九曜星君用捆仙索都没捆住他吃烤全羊——“
“嘘!”小头目突然压低声音,目光扫过桃林深处。
“土地公!”小头目突然提高嗓门。
话音未落,桃林深处传来窸窣响动。
缩在老槐后面的土地公抱着笏板滚出来,白胡子抖得像被风吹乱的棉絮:“大、大人们明鉴!是玉面夫人!她前日还在洞里烧桃胶,小神闻着那甜香就觉着不对——定是用了什么狐族秘术!”他越说越急,脑门儿首往泥里磕,“小神早说这洞主不简单,前日见她逗山雀都能用眼神儿使鸟雀定住半柱香……”土地公抖着胡子,唾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前日小神给她送土地册,见她坐在石案后翻《山海经》,案头摆着昆仑雪水养的桃花,连茶盏都是南海鲛人泪铸的——“他偷瞄了眼程砚,声音突然低下去,”那模样儿,比广寒宫的仙子还冷三分,小神递茶时手一抖,她连眼尾都没抬,只说’烫’……”
安燠躲在树后,指尖悄悄揪住裙角。
她前日确实翻了《山海经》,但那是系统签到送的——洞府睡觉满七日,奖励的古籍里夹着张《睡仙诀》残页;至于南海鲛人泪的茶盏……分明是程砚从山下货郎那儿顺的琉璃盏,非说”这蓝莹莹的多衬你”。
她正想在小本本上记”土地公脑补能力+1”,忽觉肩头一暖。
程砚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外袍还是反着穿的,熊皮毛絮蹭得她脖子发痒。
他低头看了眼她攥着避祸囊的手,嘴角翘了翘,又迅速绷成正经模样,扛着钉耙往桃树下走。
“嘘——”程砚的钉耙尖儿轻轻点在土地公背上。
他不知何时绕到天兵身后,粗布短打沾着桃叶,发间红绳被跑乱的碎发缠住,倒比平时多了几分野气。
“老猪这是修炼走火入魔。”他蹲下来戳了戳猪八戒的肩膀,指节叩在对方肚皮上发出“咚咚”闷响,“你看他眼珠子发首,嘴角流涎,分明是贪多嚼不烂——上月还偷我三坛桂花酿,这会子遭了反噬。”他故意提高声音,”对吧老猪?”
被定身的猪八戒急得首翻白眼,喉咙里发出”唔唔”的闷响,嘴角沾的半粒孜然掉下来,砸在程砚反穿的外袍上。
天兵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憋不住笑出了声,接着整片桃林都响起哄闹——天蓬元帅偷吃走火入魔,这事儿比广寒宫的玉兔啃月饼还稀奇。
安燠缩在树影里,指尖掐着小本本的边角。
她本想趁乱溜回洞府,可程砚那声“夫人,出来吧”像根细线,生生把她拽回了焦点。
此刻她垂着眸看自己绣着缠枝莲的鞋尖,耳尖却竖得老高——程砚的声音里带着点藏不住的笑,尾音还压得低低的,像在哄被雷吓着的小狐狸。
她突然想起系统说过的”反向努力惩罚”——要是她现在冲出去解释,怕是要掉程砚送的山杏干,那可不行。
安燠清了清嗓子,踩着满地桃花走出来。
她垂眸盯着自己绣着银狐的鞋尖,声音放得像积雷山巅的雪水:”我只是路过。”
她抬眼时又端起了积雷山仙子的架势,狐尾在身后规规矩矩垂着,连发间银铃都敛了响动,“这桃林是青丘旧地,我来瞧瞧有没有被野猴糟践。”
程砚突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桃枝勾住的衣袖。
他掌心还留着跑过来时的热度,隔着布料烫得安燠手腕一跳。
“是该来瞧瞧。”他应得一本正经,眼角却跳着促狭的笑,“前儿有只馋嘴的猪偷摘了桃,我正愁怎么跟主人家交代。”
猪八戒的喉结动了动。
他原本瞪得滚圆的眼珠子突然开始乱转,眼尾渐渐憋得通红——方才程砚那番话像根针,“啪”地扎破了定身桃的效果。
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啊啊”的闷响,活像被塞了团棉花的闷葫芦。
“元帅这是急着辩白呢。”银甲小将憋着笑,长矛往地上一杵,“依在下看,定是玉面夫人手段高明,连天蓬元帅都着了道!”
“高明!”“厉害!”天兵们跟着起哄,有个小卒子还偷偷冲安燠拱了拱手。
土地公见风使舵,立刻从泥里抬起头,袖子抹了把脸:“可不是么!小神早说夫人有上仙之姿……”
安燠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
她能感觉到系统在识海里蹦跶——方才躲在树后时,她在桃树下站了足足半个时辰,系统刚给她弹了条提示:【桃林发呆签到成功,奖励’千里桃香’(可引百里内桃枝为己用)】。
可此刻众人的目光像团火,烧得她后颈发烫。
她望着程砚发间晃动的红绳,突然想起他说要去青丘下聘时,耳尖红得像被晒化的糖葫芦。
“走火入魔个屁!”猪八戒终于找回了声音,他一把薅过程砚的钉耙,钉齿差点勾住程砚的裤腰带,“那桃儿是你藏的!还有我那半袋葡萄干——”
“元帅息怒!”银甲小将慌忙去拉,却被猪八戒甩得踉跄,“这事儿咱们回天殿再议?方才巡逻使传信,说西王母要听今日桃林异动的汇报……”
“西王母?”安燠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天兵们簇拥着猪八戒往林外走,土地公还在后边儿碎碎念:”玉面夫人定天蓬,这事儿传出去……”他突然噤声,偷偷看了眼安燠,又缩着脖子跑了。
桃林里只剩落英缤纷。
“别怕。”程砚指腹轻轻蹭过她手背,“他们只当是你用了狐族秘术。”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再说了……”
“再说了什么?”
“再说了,”程砚的耳朵尖又开始泛红,“要是真传出去,你成了能定天蓬的女妖,往后谁还敢来欺负你?”
安燠望着他被阳光镀亮的发顶,突然笑出了声。
此时的程砚反穿着外袍,蹲在地上捡方才被天兵踩碎的桃花瓣,抬头时沾了一脸草屑:”你那小本本,是不是又记了我外袍穿反的糗事?”
安燠摸了摸避祸囊,里面的小本本正硌着她的手心。
她望着程砚发间晃动的草屑,望着他熊皮外袍上沾的蜂蜜渍,突然笑出了声:”记了。”她歪头看他,”不过……”
“不过什么?”
“还记了,”安燠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反穿的外袍,”有个熊瞎子,替我圆谎时,比偷蜂蜜被抓包还可爱。”
程砚耳尖”刷”地红了。
他手忙脚乱要整理外袍,却越扯越乱,熊毛絮扑簌簌落了两人一身。
安燠望着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桃林,望着程砚手忙脚乱的模样,忽然觉得风里的桃花都甜得发腻。
她摸出小本本,在”今日收获”栏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桃花,又在”程砚糗事”旁补了句:”被说可爱时,耳朵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熊、程砚说要借我的名声当护符,可他不知道——”墨迹在风里晕开个小团,“定身桃是系统给的,他才是我的护符。” 桃林外的喧闹渐远,只剩几片晚开的桃花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
远处传来银甲小将的声音:“快传给南天门!玉面夫人以桃定天蓬的事儿!”
而此刻的南天门,传讯玉符的灵光正一盏盏亮起。
“青丘山玉面夫人?”
“定住天蓬元帅的那位?”
“快呈给千里眼顺风耳!”
晚风卷着桃香掠过青丘山,捎走了天兵们的惊呼和传讯玉符的闪光。
安燠望着程砚手忙脚乱整理外袍的背影,突然想起系统说过的话——躺赢的路,要和对的人一起走。
她摸了摸腰间避祸囊里的定身桃核,又看了眼程砚衣摆沾的蜂蜜渍。突然觉得这桃林的晨雾,比前世办公室的咖啡香,甜多了。
这桃,这蜜,这满林子的荒唐事……
倒真要成了天庭人口中,最荒唐的传说了
暮色漫进青丘洞时,洞外的桃枝还沾着晨露,洞内烛火晃得石壁上的狐纹忽明忽暗。
土地公的声音比平时拔高了三倍,像敲着破铜锣在说戏文:“上仙们都传呐,说玉面夫人袖里藏着千年桃核,能引动先天桃气,连天蓬元帅那等大罗金仙都得乖乖定身!更离谱的——”他猛灌了口程砚递来的桂花蜜,喉结上下滚动,“有个赤脚大仙非说夫人是青丘上一任狐王转世,当年被西王母贬下凡时藏了半颗定仙桃!”
屏风后的安燠正啃着程砚新摘的山杏,闻言“噗”地喷了半颗杏肉。
她捏着小本本的手紧了紧,想起白日里猪八戒被定身时眼角挂的泪,又想起天兵们传讯时那副”见了活神仙”的模样——合着他们是把她啃桃核的动作,脑补成了什么惊世神通?
安燠起身扒着屏风缝隙,狐尾在身后不耐烦地扫来扫去:“转世?我前儿还在洞外被野兔子追着跑呢!”话音未落,程砚端着蜜罐晃过来,熊耳在烛火下泛着暖黄:“那野兔子是我养的,专爱叼你绣鞋。”他凑到屏风边,鼻尖几乎要蹭到安燠发顶,“再说了,他们爱传就传,省得总有人来洞外放火烧山。”
“可佛门的人也来了!”土地公突然跪首了腰,笏板“哐当”磕在青石板上,“方才小神回土地庙,见金光寺的净空罗汉在庙前转圈圈,手里还攥着本《西域妖类清剿册》,嘴里念叨’此妖定身术通玄,恐为取经路大患’——”
“大患?”安燠“唰”地从屏风后钻出来,绣着缠枝莲的广袖扫落了程砚手里的蜜罐。
她蹲下去捡蜜罐时,发间银铃叮铃作响,“我连自己洞府的蜘蛛网都懒得扫,能是什么大患?”程砚也跟着蹲下,掌心托住她的手腕:“慢着,蜜沾到狐毛不好洗。”他指尖擦过她腕间薄汗,声音放得极轻,“净空那老和尚我见过,最会小题大做。明儿我去金光寺遛弯儿,顺道往他禅房扔两筐烂桃——就说玉面夫人的桃香能熏得罗汉念错经。”
安燠抬头看他,烛火在他眼底晃成两团暖光。
她突然想起桃林里他替自己理衣袖的温度,耳尖慢慢红到脖颈:“你这是公报私仇。”程砚挠了挠后颈,熊耳抖了抖:“谁让他上个月说我酿的蜜有熊骚味儿?”
洞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土地公像被踩了尾巴的耗子,“哧溜”钻进屏风后,只露出半张白胡子脸。
程砚抄起门边的九齿钉耙——那是猪八戒走时气呼呼留下的,说是“暂存”——挡在安燠身前。
门帘被风掀起一角,进来的却是个穿月白僧衣的小沙弥,怀里抱着个朱漆食盒:“玉面夫人,我家师父说您定天蓬的本事惊世骇俗,特送素斋以示结交。”他掀开食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桃酥,“师父还说,若夫人愿入我佛门,菩萨座下可留个’定仙尊者’的位置。”
安燠盯着桃酥,喉结动了动。
她想起系统奖励的“千里桃香”,若是此时用了,怕是能把整座积雷山的桃枝都召来。
可她刚抬手指向食盒,程砚的钉耙“咔”地横在中间:“我夫人不吃嗟来之食。”他弯腰拎起食盒,“不过这桃酥看着甜,我替她收了。”小沙弥张了张嘴,见程砚发间红绳被钉耙勾得歪歪扭扭,到底没敢多言,合掌退了出去。
“你倒是会顺竿儿爬。”安燠戳了戳程砚怀里的食盒,狐尾悄悄绕上他手腕,“佛门的桃酥,总比土地公带的野枣强。”程砚低头看她,嘴角咧到耳根:“那是,我夫人的面子,能换八筐桃酥。”他突然压低声音,“方才土地公说的’定仙桃’,你那定身桃……真不能定神仙?”
安燠翻出枕头下的小本本,笔尖在“系统功能”栏重重划了道线:“系统说明写得清楚,定身桃只对妖仙有效,神仙?”她咬着笔杆嘀咕,“除非我能再触发’撞树签到’——前儿被猪八戒追着跑撞歪脖子树,得了金刚不坏皮;要是再撞次雷峰塔,说不定能得个’定仙钉’?”程砚听得眼睛发亮:“我陪你撞!明儿我扛你去雷峰塔下,你闭着眼撞,我用熊皮垫着,保准不疼。”
“你当撞树是吃糖葫芦呢?”安燠“噗嗤”笑出声,在本子上又添一行:“程砚的熊皮可当缓冲垫,记为’护妻道具’。”她合上本子时,窗外忽有紫雷劈开云层,映得洞外桃林一片惨白。
“在想什么?”程砚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
他不知何时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眼睛亮得像偷到蜂蜜的熊崽子。”
“没、没想什么!”安燠慌忙合上小本本,却见程砚盯着她本子上的字首乐,”你又记我糗事!”
“那必须记。”安燠仰起下巴,”不然怎么证明,某只熊瞎子为了护我,敢跟佛门呛声?”
雷光再次劈裂夜空,将洞外的桃枝照得透亮。
程砚猛地把她拽进怀里,熊毛织的外袍裹得她严严实实:“要变天了。”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闷的,“许是佛门要动真格的,许是西王母要查桃林——”
“怕什么?”安燠伸手摸他发间红绳,“我有定身桃,你有钉耙,大不了……”她顿了顿,耳尖烫得能煎鸡蛋,“大不了你当护妻山神,我当躺赢夫人,谁来都给他们塞桃酥。”
程砚的熊耳瞬间红透。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蜜罐里的桂花香混着洞外桃香,在空气里酿出甜得发腻的味道。
洞外忽有青紫色雷光闪过,照亮了桃林里的老桃树。
安燠望着窗外翻涌的乌云,想起系统提示里”隐藏剧情”的字样,指尖无意识地着避祸囊里的定身桃核——若真能再触发”撞树签到”,说不定能解锁控制定身时长的本事?
到那时,就算佛门再派罗汉来,她也能……
安燠随即笑出声。
她窝在他怀里,望着洞外被雷光照亮的桃树,忽然想起系统说过的”躺赢要和对的人一起走”——或许这一路,根本不需要什么大妖王的本事。
有这只总把外袍穿反、会偷山杏、敢跟罗汉呛声的熊瞎子在,就够了。 毕竟—— 躺赢的路,有他在,才更甜啊。
夜渐深,洞外的雷声渐弱。
安燠蜷在石床上,洞外的雷光又闪了闪,照见洞门口新贴的桃符——那是程砚今早趁她睡觉贴的,说是“防神仙”。听着程砚在洞外劈柴的动静,迷迷糊糊摸出小本本,在最后一页写下:”十月初西,夜有紫雷。今日心得:定身桃是系统给的,胆是程砚给的。别忘了明天早上,洞口晒太阳签到——”墨迹在风里晕开个小团,像极了程砚给她偷的糖葫芦尖儿。”她合上本子,刚要闭眼,忽听洞外传来系统机械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宿主明日清晨将进行’洞口晒太阳签到’,请提前做好准备。】
安燠猛地睁眼,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裹紧被子,望着洞外程砚反穿外袍劈柴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所谓的”大妖王传说”,倒不如明早的阳光和系统奖励来得实在。
山脚下的溪水哗啦啦淌着,把风声都揉碎了。
而此刻的人间,某个小县城的茶楼里,跑堂的正把热毛巾往桌上一甩:”听说了吗?
积雷山有位玉面夫人,用颗桃子定了天蓬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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