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驿馆,西苑。
慕容清离半倚在榻上,听墨羽低声回报:“王妃己归,松鹤楼用了膳,中途遇盐商总会孙万年,一番试探,王妃应对如常。孙万年赠洒金名帖,己被王妃捻碎弃于残羹。”
“名帖?”慕容清离指尖在龙鳞匕鞘上轻叩,“孙万年倒是舍得下本钱。看来本王的‘病’,让他坐不住了。”
他目光转向窗外愈发沉暗的天色,“乌月教那条尾巴呢?”
“灰衣人进了暗香河畔的‘醉渔翁’酒肆后院,便再未出来。盯梢的孙府管家,随后也进了酒肆,半盏茶后方才离开。”墨羽声音微沉,“影七回报,酒肆后院有暗道,通往河下,似有船坞。”
“醉渔翁…船坞…”慕容清离眼底寒光一闪,“好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盯死那里,一只苍蝇飞进去,也要看清公母。”
“是。”墨羽领命,又道,“王妃回驿馆途中,似…耽搁了片刻。”
“哦?”慕容清离眉梢微挑。
半个时辰前,城西米市街。
花溪吃饱喝足,剔着牙,晃悠着往驿馆方向溜达,消化食儿,顺便“体察”扬州风物。米市街熙攘嘈杂,粮店伙计的吆喝、骡马的嘶鸣、讨价还价的争执声混杂一片。
“老东西,眼瞎了?敢挡孙记粮行的道!”一声粗暴的呵斥陡然响起,盖过了街市的喧嚣。
花溪循声望去。只见街心,一辆满载麻袋的骡车歪斜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补丁短褐的老农被推搡在地,一袋糙米撒了一地。
几个穿着统一青色短打、腰挂“盐”字木牌的壮汉(盐丁),正围着老农喝骂推搡,为首一个三角眼的汉子,一脚踢开老农护在怀里的半袋米,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农脸上:
“这点糙米值几个大子儿?撞坏了孙记粮行的盐包,你十条老命都赔不起,滚开!”
老农又急又怕,佝偻着身子想去护那点口粮,声音带着哭腔:“军爷…军爷行行好…小老儿不是有意的…这米…这米是家里几口人活命的口粮啊…”
“活命?”三角眼盐丁狞笑,抬脚又要踹向地上的米袋,“老子让你今天就没命活!”
就在那沾满泥污的靴底即将踏碎米袋的刹那——
“唰!”
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切入。并非格挡那势大力沉的一脚,而是快如闪电地一勾一带。
花溪的手,如同抚过琴弦般,精准地搭在了三角眼盐丁踹出的脚踝侧面,指尖看似随意地一拨一引。
“哎哟!”
三角眼盐丁只觉得一股极其刁钻的巧劲顺着脚踝钻入,整条腿瞬间酸麻失控。踹出的力道被硬生生带偏,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的癞蛤蟆,“噗通”一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重重摔趴在地,啃了一嘴泥,正好压在他自己踢翻的那袋糙米上。
动作快得只在一瞬!旁人甚至没看清花溪是怎么出手的,只觉青影一闪,那凶神恶煞的盐丁头子就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大哥!”其余几个盐丁大惊失色,慌忙去扶。
与此同时——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一枚铜钱如同长了眼睛,精准无比地打在三角眼盐丁正要撑地爬起的手腕麻筋上。
“啊!”三角眼又是一声痛呼,刚撑起一半的身体再次软倒。
花溪目光微凝,循着铜钱来势望去。
只见街边一家茶棚的竹帘旁,不知何时倚着一个年轻男子。
那人一身质料上乘却样式简单的玄青色锦袍,身形颀长挺拔,面容俊朗得甚至可以用妖孽形容。
尤其一双眼睛,深邃如星夜寒潭,此刻正带着一丝懒散的笑意,指尖还悠闲地把玩着几枚铜钱。他气质独特,既有商贾的圆融,又隐隐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疏离贵气。
见花溪望来,那锦袍男子唇角微扬,遥遥对她举了举手中的空茶杯,算是打了个招呼。动作随意,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流气度。
花溪心中一动,这人…好快的手,好刁钻的眼力!
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刚才那巧妙的一拨一引只是路见不平的自然反应。她弯腰,极其自然地扶起惊魂未定的老农,顺手将地上没被污染的几小撮米拢起来,塞回老农破旧的米袋里。
“老伯,没事吧?快回家吧。”花溪声音刻意放得粗哑憨厚。
老农千恩万谢,抱着那点可怜的米,佝偻着身子,跌跌撞撞地钻进人群跑了。
此时,那三角眼盐丁己被手下扶起,脸上又是泥又是血,狼狈不堪,指着花溪和茶棚边的锦袍男子,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敢管孙记的闲事,给我打!往死里打!”
几个盐丁撸起袖子,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
花溪眼神一冷,正要有所动作。
“住手!”
一声清朗的呵斥响起。那锦袍男子己放下茶杯,缓步踱了过来。他步履从容,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懒散的笑意,目光扫过几个盐丁,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个盐丁,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农,还嫌不够丢人?”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孙记粮行?好大的威风。不知这扬州府衙的律法,是管百姓的,还是管你们孙记的?”
三角眼盐丁被他的气势所慑,又见他衣着气度不凡,一时摸不清来路,色厉内荏地叫道:“你…你是什么人?敢管孙爷的事?”
“我?”锦袍男子微微一笑,随手抛了抛手中的铜钱,“路过的行商罢了。看不惯路不平,自有人铲。看不惯事不公,自有人管。”
他目光转向花溪,笑意更深,带着一丝欣赏,“这位…小哥,你说是不是?”
花溪对上他那双深邃含笑的眼,心中警惕未消,面上却憨憨一笑,挠了挠头:“这位爷说的是。路见不平,就该…呃,该拔刀相助。”她故意说得粗声粗气。
“拔刀?”锦袍男子轻笑出声,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花溪方才拨倒盐丁的手,“小哥方才那‘一拨’,可比拔刀利落多了。在下燕九,燕山南北跑点小买卖。不知小哥如何称呼?”
“燕九爷客气!”花溪抱了抱拳,学着跑江湖的架势,“小的就是给主家跑腿的,叫…花…花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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