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曹文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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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曹文轩

 

翌日清晨,曹文轩爬上了林家村旁边的山顶。

曹文轩深吸了一口山顶依旧干冽却清透的空气,看着山下林家村工业区升起的袅袅青烟,还有保安队操练传来的隐约呼喝声,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这地方,来得真不赖!

想想几个月前,他和柱子、石头还窝在太原新军营房里,对着清汤寡水的大锅饭唉声叹气。

柱子当时正跟他第108次抱怨:“老曹,你说咱这身本事,炮兵观测、洋文、玩马克沁,搁这儿天天擦那破铜烂铁,听上官扯皮拉筋,憋屈不憋屈?饷银还总拖着!”石头则在旁边吭哧吭哧地磨他那把宝贝刺刀,闷声闷气地接茬:“嗯,不如回家种地。”

正愁云惨淡呢,林永强那小子,就是他们营里那个打起仗来不要命、平时又蔫儿坏的连长,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了:“哥儿几个,想不想换个地儿,干点实在的?”

“啥地儿?能吃饱饭不?饷银准时不?”柱子眼睛立刻亮了。

“有枪玩不?真家伙!”石头也抬起了头。

林永强嘿嘿一笑,拍着胸脯:“我老家!长治林家村!我亲哥在那儿,正折腾大事呢!建厂子,囤粮食,还要搞保安队!正缺你们这样有真本事的好手!饷银?管够!饭?管饱!枪?”他压低声音,挤眉弄眼,“柱子,马克沁想不想扛?石头,新兵蛋子随你操练!老曹,你这洋墨水、玩炮的眼力,正好当个头儿!比在这儿受窝囊气强百倍!”

曹文轩当时推了推眼镜,心里盘算开了。

林永强这人虽然有时愣了点,但绝对够义气,不吹牛。

太原这摊子水太浑,派系倾轧,他们这种没背景、只有技术的,确实憋屈。

去个乡下地方搞保安队?

听起来有点…土。但林永强拍胸脯保证的“大事”,还有那“马克沁”和“管够”的承诺,确实挠到了痒处。

“干了!”柱子第一个跳起来,“总比在这儿发霉强!俺要去扛马克沁!”

“听连长的!”石头言简意赅,但磨刀的手明显更快了。

曹文轩看着两个兄弟热切的眼神,再想想营房里那股子暮气,也笑了:“行,去看看。若真如永强所言,倒是个清净做事的好去处。”

于是,三个在太原军营里郁郁不得志的技术兵,就这么被林永强“忽悠”到了这林家村。

结果呢?

嘿!林永强那小子还真没吹牛!林永年这位东家,有魄力,有眼光,待人厚道,真金白银地投入,让他们放手去干。

看着山下那蒸腾的烟火气,曹文轩乐了。

这哪是“保安队”?

简直就是他们仨技术宅的梦想试验田!

比起太原那潭死水,这林家村,旱是旱了点,但干得痛快,活得有奔头!

林永强这小子,这回真给哥几个指了条明路!

曹文轩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扫过林家村。

空气干得能呛出肺里的水分,吸一口都带着砂纸摩擦的粗粝感,放眼望去,四野枯黄,大地龟裂如垂死巨兽的皮肤,哀鸿之声虽被风声割碎,却隐隐约约沉甸甸地压在人心头。

唯独脚下这片土地,这林家村,透着一股子格格不入、近乎妖异的活气儿。

这活气儿最直观、最打眼的,便是那铺展在村外广阔土地上的颜色——在一片只剩下死气沉沉土黄的底色上,硬是泼洒开两片巨大、浓烈到刺眼的绿毯!

近处,是那三千亩冬小麦。

在周遭枯槁的映衬下,它们绿得简直不像话!叶片油亮肥厚,根根挺立,像一柄柄出鞘的短剑,在干裂的风中微微摇曳,形成一波波生机勃勃的浅浪。

那绿色,、坚韧、带着一股不服输的蛮劲儿,是这绝望旱年里最嚣张的宣言。

曹文轩甚至能看到麦秆间,已经开始悄悄孕育着细小的穗苞,预示着不久后沉甸甸的收获。

这哪里是受灾的麦苗?分明是蓄势待发的绿甲雄兵!

稍远些,则是新近播种的九千多亩谷子地。

黄褐色的土地上,刚刚钻出嫩生生的、近乎透明的鹅黄绿芽。

这些细小的生命顶着干硬的土坷垃,密密麻麻地探出头来,像给大地铺了一层茸茸的薄毯。

虽然稚嫩,却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顽强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曹文轩知道,只要那地下的水脉不竭,这点点新绿很快就能连成片,变成另一片绿色的海洋。

目光再向更远处延伸,投向那巍峨苍茫的太行山脉。

在低海拔处,依旧是触目惊心的枯黄与的岩壁。

但就在那山腰以上,背阴的山坳里,向阳的坡面上,曹文轩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不再是纯粹的枯槁!点点新绿如同羞涩的星火,顽强地从枯枝间、石缝里冒出头来。

那是耐旱的松柏新抽的嫩针,是山榆、山杏憋足了劲刚绽开的叶芽!

虽然还稀稀拉拉,不成气候,但在这万物凋敝的时节,那抹挣扎而出的、带着水汽的鲜嫩绿色,如同燎原的星火,点燃了整座山脉沉睡的生命力,预告着寒冬已过,生机正在艰难却坚定地复苏。

山下的油绿麦浪,田间的鹅黄新芽,山腰上星星点点的嫩绿……这一切,在周遭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土黄色荒漠映衬下,构成了一幅惊心动魄、却又赏心悦目的画卷。

干裂的风似乎在这里也变得温柔了些,卷动着泥土和青苗混合的气息,带着一种欣欣向荣的、近乎倔强的甜香。

站在这山顶,曹文轩胸中那股因灾年而生的沉闷郁气,仿佛也被这铺天盖地的绿意涤荡一空。

这不是神迹,却胜似神迹!是人力与自然抗争、并顽强占据上风的明证!

目光投向村外那片喧嚣蒸腾之地——十里工业区。

砖窑的火光即使在白日也隐隐透出橘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号子声、夯土声汇成一股沉闷而有力的声浪,远远传来,撞击着耳膜。

这哪里是寻常乡野?分明是在这赤地千里的废墟上,硬生生用人力、用砖石、用炉火,浇筑起的一座希望之城!

更别提那支在他手下日渐成型的队伍——“长治矿业保安队”。

二百条汉子穿着簇新的土布短打,顶着能把人烤化的日头,在石头那炸雷般的吼声里,一遍遍操练着突刺、队列。

动作或许还带着生涩,汗水浸透的后背绷得笔直,但那眼神里透出的光,是乱世里最稀缺的东西——秩序和盼头。

这纪律,这精气神,哪里是看家护院的乡勇?

分明是蛰伏的爪牙,是这方小小堡垒悄然磨砺的利齿!

这一切的背后,需要多少银钱淌水似的泼出去?

需要怎样一股子破釜沉舟的魄力去驱动?

又需要何等精细的筹算将粮秣、人工、物料像齿轮一样严丝合缝地咬合运转?

这绝非一个普通乡绅或商人能玩得转的棋局。

初见林永年时,只道是潞安府里一个眼光稍好、为人还算厚道的布庄东家。

如今看来,自己这双自诩阅人无数的眼睛,怕是也被这乱世的尘土蒙了光。

能在饿殍遍野、人心惶惶的当口,毫不犹豫地调动巨资,像贪食的貔貅般吞下三千石陈粮,将家族存亡的砝码重重押在囤积居奇(不,在这灾年,这分明是活命的根本!)之上,这份决断的狠辣与担当,已远超寻常商贾的范畴。

更难得的是他身上那股子气度,既无暴发户的骄矜,也无守财奴的吝啬。

在工地上,他能挽起袖子和泥瓦匠一起搬砖,汗水糊一脸也不在意。

对着匠人师傅们提出的难题,他听得认真,眉头紧锁地琢磨,该加钱加钱,该改图改图,毫不含糊。

对自己这个半路投效的“保安团长”,更是倾力支持,要枪给枪,要人给人,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人心头滚烫。

赏罚分明,言出必践,竟隐隐有了几分“筑巢引凤”、聚拢人心的雄浑气象。

曹文轩心底暗自凛然:此人的心,早已不在那几尺布匹之上,他图的,是于这崩坏的时代里,硬生生再造一方乾坤!这绝非池中物,只待风云际会。

然而,真正让曹文轩感到自己仿佛闯入了一盘迷雾缭绕、落子无声的奇局的,却是那个小小的身影——林砚。

五岁的孩童,身量尚不及桌腿高,眉眼间稚气未脱,笑起来露着豁牙,一派天真。

可就是这稚童,每每让他这自诩见多识广的留洋生,感到一种近乎荒诞的错位与深不可测的寒意。

那神俊非凡、野性难驯的海东青“小妖”,在他一声呼哨下便如臂使指,锐利的金瞳俯视众生,却独独对这小主人俯首帖耳,温顺得如同家鸽。

那暗金色皮毛、筋肉虬结、行走间自带百兽之王威势的豹子“刺客”,在他腿边蹭来蹭去,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眼神温顺得近乎谄媚,哪还有半分山林霸主的凶戾?

这绝非寻常孩童与宠物的亲昵,更像是一种……源自血脉或灵魂深处的绝对统御!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运气”,或者说,他那双仿佛能看透地脉山川的眼睛。

大旱之年,多少经验丰富的老农对着枯竭的泉眼欲哭无泪,他却能领着人,在那看似绝无可能的山坳里,硬是掘出汩汩清泉,解了万亩焦渴秧苗的性命!

漫山遍野寻宝,别人或许能撞大运挖到几株草药,他却能精准地找到成片濒临枯死的潞麻,采下那金贵的种子,为未来的织布厂埋下根基;

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三次呢?曹文轩绝不相信这是孩童懵懂的顽皮探险能解释的。

还有那晚的谜语之战,四道谜题,环环相扣,由浅入深,最后那道“什么瓜不能吃”,看似简单却刁钻至极,将“瓜”字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份心智的机巧、布局的精妙,简直像浸淫此道多年的老手!

他看林砚的眼神,已非单纯的喜爱,而是混杂着惊异、困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这孩子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势”,林家村这勃勃的生机,那些堆叠的粮袋,轰鸣的窑炉,操练的保安队……这一切喧嚣与忙碌,都隐隐约约,以这小小的身影为轴心,在缓慢而坚定地旋转、汇聚。

他是这盘看似由林永年执子的大棋上,一枚最灵动、最神秘、也最关键的“活子”,是深藏水下的暗流,是驱动这艘乱世孤舟的、看不见的风帆。

曹文轩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邃:效命于此,或许真能在这崩坏的时代,闯出一片意想不到的天地。

曹文轩的形象大家觉得怎么样?还有军服的设计一起在评论区讨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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