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来对此毫不在意,它似乎很享受这种“百兽避易”的威风。
它巨大的鼻孔偶尔抽动一下,嗅着林间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林砚则像带着新玩具逛街的小孩,时不时回头看看恶来,再看看后面那群亦步亦趋的野猪小弟,小脸上满是得意和成就感。
“恶来,看到前面那棵歪脖子松树没?以后那就是咱们地界的界碑了!”林砚指着山路拐弯处一棵造型奇特的松树,煞有介事地对新伙伴介绍道。
“哼哧。”恶来低哼一声,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单纯回应。
“还有啊,以后进村要讲规矩,不能乱拱!尤其是我家的药圃,那可是命根子,敢碰一下,小心我让刺客挠你!”林砚继续“训话”,小手还威胁性地比划了一下。
刺客很配合地回头,冲着恶来低吼一声,露出锋利的犬齿。
恶来庞大的身躯似乎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讨好的“呼噜”声,巨大的脑袋又往下低了低,表示绝对不敢。
穿过最后一片茂密的次生林,眼前豁然开朗。
林家村熟悉的田埂、房舍和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已经清晰可见。
远处,太行山的支脉像被巨大的火舌舔舐过,又或是被无情的时光吸干了最后一滴水分。
放眼望去,一片枯槁。
松柏失了苍翠,针叶干硬蜷曲,呈现出一种绝望的灰褐色,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作齑粉。
然而,当这风转过山坳,吹进林家村背靠的后山时,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抚过,陡然变得而轻盈。
这里的景象,几乎让人疑心踏入了另一个季节。
松柏的针叶虽然也带着几分旱季的深沉,却依然透出韧性的绿意,枝干挺拔,不见丝毫颓唐。
山坳背阴处,生命力更是顽强勃发。不知名的野草顽强地从石缝里、树根旁钻出,嫩生生的绿意在一片枯黄背景中格外扎眼,如同在大地上绣出的生机。
几株耐旱的山荆子,枝条上竟已悄悄鼓起了米粒大小的花苞,粉白娇嫩,蓄势待发。
向阳坡上,几棵老榆树伸展着虬枝,新抽的榆钱儿虽然不如往年肥厚,却也密密匝匝挂了一树,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浅绿光泽,散发出淡淡的、清甜的草木气息。
山涧虽细,却未断流,淙淙水声是这片山林最动听的乐章。
的水汽滋养着两岸的苔藓和蕨类,让它们即使在旱魃肆虐的年月里,也保持着一种油润的深绿。
鸟雀的鸣叫也格外清亮,在林间跳跃穿梭,翅膀扇动间带起的是鲜活的气息,而非别处那种死寂的沉闷。
一山之隔,枯荣立判。
一边是大地焦渴、生机断绝的沉沉死气,连风都带着呜咽;另一边则是泉水叮咚、草木含春的蓬勃活力,连空气都仿佛在低吟着生命的歌谣。
这鲜明的对比,让每一个踏入林家村后山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这难能可贵的生机,深深地、深深地吸进肺腑里去。
山坡上,药圃的方向,隐隐还能听到水生、铁蛋他们收工时的说笑声。
林砚正要带着他这支奇特的队伍走下最后一段山坡,回村去“震惊”所有人,忽然,村口方向传来一声变了调的惊呼:
“额滴个亲娘嘞!小......小砚少爷!你......你身后那是个啥玩意儿?!”只见负责看管村口晒药场的帮工,眼睛瞪得溜圆,下巴都快掉到脚面上了,正指着林砚身后那如同小山般、散发着洪荒巨兽气息的野猪王“恶来”,吓得魂不附体。
林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冲着吓傻了的赵叔用力挥了挥手,声音清脆又响亮:
“叔!别怕!这是我新收的长工,叫‘恶来’!力气可大了,后面还有它的小弟们,以后他们专门帮咱家上山种药时当搬运工!
林砚小小的身影在前头带路,身后跟着的野猪王“恶来”浑身黑鬃如钢针,粗壮的獠牙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走动时地面都仿佛在微微震颤。
它硕大的鼻孔喷着粗气,一双小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那股子山林霸主的凶悍气息,吓得路边的鸡鸭扑棱着翅膀逃得无影无踪,连看门狗都只敢缩在门后发出几声呜咽。
林砚却浑然不觉,径直领着这头凶神走进了村里最大的那栋青砖瓦房——门口挂着“林氏百草堂”与“领航者医药公司”并排匾额的地方。
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医馆里,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林百草正戴着眼镜,小心翼翼地称量着几味晒干的药材。
听见动静抬起头,目光越过林砚的小脑袋,猛地定格在堵了大半个门框的“恶来”身上。
老中医手里的戥子“啪嗒”一声掉在了药案上,几粒黄精骨碌碌滚开。
林百草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差点撞上高高的药柜,“砚......砚哥儿!这......这是个什么山大王?!你怎么把它......它领进堂里来了?!”
林砚笑嘻嘻地拍了拍“恶来”沾着泥土和草屑、粗壮如柱的前腿,那凶兽竟真的低低哼了一声,乖乖停住,只是那双小眼睛依旧带着野性难驯的警惕,扫视着满屋子的药柜和瓶瓶罐罐。
“百草爷爷,莫怕莫怕!”林砚声音清脆,“它叫‘恶来’,我新收的…嗯,帮手!以后就是咱村的一员了。”
“上次跟你说了,我要把野猪都领回来养着,你看这不就是了!“他指了指门外村东头新盖起的、结实的石头猪棚方向:“跟您说一声,以后您老要上山采药,或者咱药圃那边需要翻地、驮重东西,您就直接去猪棚。
叫它一声‘恶来’,让它带着它的小弟们跟您去!它们力气大着呢,翻山越岭不在话下,还能给您当保镖,保证没别的野物敢靠近捣乱!”
林百草看着那几乎顶到房梁的庞然大物,再看看一脸理所当然的小徒弟,脸上的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复杂表情。
他捋了捋胡子,又看看掉在案上的戥子,最终长长地“唉”了一声,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说不出的惊奇和了然:“行吧!砚哥儿你这路子是越来越野了!这‘劳力加保镖’啧,工钱怕不是得按斤算?”他弯腰捡起戥子,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恶来”投来的好奇目光。
林砚凑近药案,压低了些声音:“百草爷爷,正要跟您说呢!我在后山那片转悠,您猜我瞧见啥了?”
林百草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瞧见啥了?莫不是挖到老山参了?”
“比那还稀罕!”林砚摇摇头,小手比划着,“是石斛!长在崖壁上,只有几丛,茎节像竹鞭,开着淡紫的小花,那模样跟您药柜最顶层匣子里藏的宝贝图册上画的,一模一样!是霍山石斛吧?”
“霍山石斛?!”林百草的声音陡然拔高,差点破了音,胡子都揪下来两根。
他猛地站起身,眼睛瞪得像铜铃,呼吸都急促了,“你真瞧清楚了?在后山?没看错?那东西都快绝迹了!价比黄金啊!”
“错不了!”林砚用力点头,“我没动它,让它好好长着呢。不过百草爷爷,光靠天生天养,能采多少?咱得自己种!”
“自己种?”林百草一愣,随即摇头苦笑,“谈何容易!那玩意儿娇贵得很,非特定山崖云雾滋养,移栽十有八九活不成!多少药商想种都…”
“我有办法!”林砚打断他,小胸脯一挺,带着孩童特有的自信。
林百草看着眼前这个语出惊人的小徒弟,又看看门口那尊沉默如山、却颠覆常理的野猪王“恶来”,再想想那悬崖上价比黄金的仙草,他只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
半晌,才长长吁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林砚,带着惊叹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期许:“你这娃娃,心是真大啊!行…行!你既然瞧准了,又认得路,这事,老头子我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帮你弄起来!真要是成了,唉呀呀,不敢想,不敢想!”他搓着手,仿佛已经看到了满山坳摇曳的淡紫石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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