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那句“热闹”的预感,几乎是立刻就应验了。
“月薇!胡闹!快下来!”三舅苏承勇眉毛都竖起来了,虎着脸低喝。
他这闺女胆大包天,性子随他,可这豹子是能随便摸的吗?
“哎呀爹,砚哥儿都说它不咬人!我就摸一下,就一下嘛!”苏月薇根本不怵她爹的虎脸,反而更来劲了,半个身子都快探到桌子底下,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刺客”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小手跃跃欲试。
苏婉贞看着儿子求助的小眼神,又看看自己那胆大包天的侄女,忍不住莞尔。
她放下筷子,温声道:“月薇,刺客是砚儿的好伙伴,性子是温顺,但它毕竟是猛兽,也有脾气的。你这样贸然伸手,万一惊着它可不好。乖,先坐好吃饭。”
“姑姑…”苏月薇小嘴一瘪,看向苏婉贞,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我就摸一下下,轻轻的,好不好嘛?砚哥儿,你让它别动嘛!”她又开始摇晃林砚的胳膊。
林砚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低头,正好对上桌下“刺客”懒洋洋抬起的琥珀色眼眸,那眼神里带着点被打扰清梦的烦躁,还有一丝“你看着办”的意味。
他伸出小手,在桌下悄悄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心里默默念叨:“刺客,刺客,给个面子,就一下,一下就好…”
“刺客”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咕噜,像是极不情愿的叹息,重新把头搁回前爪上,尾巴尖儿也不甩了,一副“爱咋咋地”的摆烂模样。
林砚松了口气,抬头对苏月薇小声道:“表姐,那你轻点?就一下?”
“嗯嗯嗯!”苏月薇瞬间眉开眼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她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伸出嫩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朝着“刺客”那看起来最厚实光滑的肩胛处探去。
全桌人的目光,包括主位上的苏鸿儒,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苏承勇紧张得手心冒汗,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扑过去捞女儿。
二舅苏承业则瞪大了眼睛,像是观察一件稀世珍宝的质地。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浓密、冰凉又带着惊人弹性的皮毛。
“哇!好滑!好软!”苏月薇惊喜地低呼出声,眼睛亮得像星辰。
她忍不住又轻轻地、飞快地抚摸了一下。
就在她心满意足,准备收回手炫耀一下壮举时,“刺客”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哈——啾——!”
声音响亮又带着点猫科动物特有的感,一股温热的气流喷在苏月薇的手背上。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苏月薇“哎呀!”一声尖叫,猛地缩回手,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蹭地一下从半跪的椅子上窜了起来,差点带翻面前的粥碗!
“噗嗤…”一直努力板着脸的二舅苏承业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苏承勇也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将惊魂未定的女儿按回座位上:“该!让你手欠!吓着了吧?”
苏月薇拍着胸口,小脸还有点白,但惊魂过后,那点小委屈立刻被更大的兴奋取代:“爹!它真的不咬人!它就是打了个喷嚏!哈哈哈!”她自己也觉得刚才那样子太好笑了,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主位上的苏鸿儒捻着胡须,眼中也满是笑意,摇头叹道:“这丫头,胆子比她爹还大三分。”语气里倒是没有多少责备。
“阿弥陀佛,”老夫人也被逗笑了,拍着胸口,“可吓着我了,月薇你这皮猴!快坐好,好生吃饭!”
苏婉贞笑着给儿子夹了个小笼包,又安抚地看了一眼桌下。
只见“刺客”打完喷嚏,仿佛完成了什么重大任务,彻底阖上眼睛,把脑袋埋得更深,一副“别打扰我,我要睡回笼觉”的架势,对刚才引起的“轩然大波”漠不关心。
林砚默默啃着包子,心里的小人扶额:带猛兽吃早饭,果然是对心脏承受能力的巨大考验!
他瞥了一眼还在兴奋地和母亲描述“刺客”皮毛触感的表姐,又看了看桌下那团仿佛岁月静好的阴影,深深觉得,这“热闹”的日子,怕只是个开始。
而那只引发早餐“喷嚏风暴”的豹子,此刻只想安安静静地补个觉,最好再没人打扰。
至于那个胆大包天的人类幼崽?唔…看在砚哥儿的面子上,忍了。
这时,大舅家的几个孩子陆续进来,给长辈们请安。
“祖父、祖母安,父亲、母亲安,姑父、姑母安。”当先走进的是长女苏慧兰。她十六岁年纪,身着一身素净合体的浅蓝布学生装,乌黑的秀发梳成两条油亮的辫子垂在胸前,眉目清秀,气质娴静。
她行礼的动作标准而优雅,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泠。
问安完毕,她便安静地走到母亲身边坐下,腰背挺直,显出良好的教养。
她目光扫过桌上的餐点,最后落在林砚身上,微微颔首致意。
紧跟其后的是长子苏承泽。
十四岁的少年身量已见拔高,穿着新式中学堂的藏青色立领制服,纽扣扣得一丝不苟,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他脸上带着超越年龄的严肃,行礼问安一丝不苟,声音沉稳:“祖父、祖母安,父亲、母亲安,姑父、姑母安。”他的目光在林永年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明显的敬重,随即在父亲苏伯钧下首坐下,腰杆挺得笔直,仿佛随时准备参加一场重要的集会。
“祖父祖母早!爹娘早!姑父姑母早!”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的是次子苏明轩。
十二岁的男孩穿着绸缎马褂,小脸圆润,眼睛滴溜溜转着,透着机灵劲儿。
他匆匆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目光就粘在了桌上那碟刚炸好、滋滋冒油的油糕上,喉头明显滚动了一下。他挨着哥哥承泽坐下,还不老实地扭来扭去,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坐在姑母身边的陌生小表弟林砚,以及林砚脚边那个趴着的、毛茸茸的巨大身影,小脸上满是好奇和一点点压不住的兴奋。
最后被奶娘牵进来的是幼子苏承瑞。
八岁的小胖子,穿着大红团花的绸袄,脸蛋圆鼓鼓的像只白包子。
他睡眼惺忪,看到祖母就张开手扑过去:“奶奶抱!”老夫人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把他搂在怀里,心肝肉地叫着,亲手给他夹了最大的一块枣糕。
小家伙立刻眉开眼笑,霸道地指着盘子:“那个!油糕!也是瑞瑞的!”
“哎哟,慢点吃,我的小祖宗!”二舅妈李月娥的声音洪亮地响起。
她三十五岁上下,穿着件水红色镶金边的袄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插着一支明晃晃的金簪,耳垂上也坠着金耳环,行动间带着一股风风火火的利落劲儿。
她手里端着两碗刚盛好的刀削面,利落地放在丈夫苏承业和老夫人面前,眼睛扫过满桌的人,嗓门敞亮:“都齐了?快趁热吃!这白面精贵着呢,可别糟蹋了!”她精明地瞥了眼正被老夫人宠着、试图霸占更多油糕的苏承瑞,但碍于公婆在场,只是撇了撇嘴没多说。
三舅妈赵秀英则安静得多。
她二十九岁,穿着素雅的藕荷色袄裙,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
她小心翼翼地给丈夫苏承勇盛了碗羊杂汤,动作轻柔。
听到外面街上隐约传来的一点喧哗,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眼神担忧地飘向丈夫。
苏承勇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没事,吃吧。”她才稍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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