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瘴气裹挟着铁锈味漫过城楼,苏挽棠望着那盏新亮起的血灯,腕间金丝突然剧烈震颤。画像上谢九霄怀中的金蝉正缓缓转动复眼,每一次开合都在她视网膜上投下细密的金色网纹。茶肆里的茶客们己经开始互相抓挠着眼角,浑浊的泪水混着血丝滴落衣襟,他们空洞的眼神让苏挽棠想起天门裂隙中那些蠕动的琥珀色复眼。
“姑娘留步。” 沙哑的嗓音从阴影里渗出。拄着青铜拐的老者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珠里竟也浮着淡金色的光斑,“您腕间的玉扣,可愿换半卷残卷?”
苏挽棠本能地后退半步,左眼空洞处泛起刺骨寒意。自从失去那只复眼,她反而能更清晰地感知因果线的震颤 —— 老者掌心的羊皮卷上,缠绕着与谢十渊血灯如出一辙的暗金色咒纹。
“你是谁?” 她的声音裹着冰碴。
“不过是替人传话的蝼蚁。” 老者枯槁的手指展开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会呼吸的文字,“三百年前,天机阁覆灭当夜,阁主拼死留下的手记。您瞧这页 ——” 他浑浊的指甲重重戳在某个符号上,“金蝉现世,真神降世。所谓真神,不过是寄生在时空褶皱里的 ——”
话音戛然而止。老者的天灵盖突然炸开,血花中飞出半透明的金线,将羊皮卷瞬间绞成齑粉。苏挽棠旋身挥剑,却只斩落几片沾着腐肉的金鳞 —— 那是天门巨手的鳞片。
“小心!” 破空声传来,顾砚舟的声音竟从玉扣里迸发。苏挽棠就地翻滚,方才立足之处炸开深不见底的血坑,坑底伸出无数蠕动的琥珀色眼球。玉扣滚烫如炭,在她掌心投射出幻象:漆黑的宫殿里,谢九霄怀抱着金蝉站在祭坛中央,而祭坛下方,是数以万计沉睡的、长着复眼的人形茧。
“他们在养蛊。” 玉扣里的声音带着血沫,“用整个人间做蛊瓮,真神……” 话音被剧烈的咳嗽打断,苏挽棠感觉心口处的玉扣正在灼烧她的血肉,仿佛要钻进她的心脏。
江南灯笼铺的血灯突然全部亮起,灯焰化作冲天的光柱。苏挽棠逆着光望去,看见谢十渊漂浮在光柱顶端,他胸口的玉玺残片与天门裂隙遥相呼应,而他手中捧着的,赫然是顾砚舟的半张脸 —— 那张脸上,紧闭的右眼正渗出金色的血泪。
“苏姑娘来得正好。” 谢十渊的声音像是从九幽传来,“你可知为何金鳞巨手惧怕血灯?” 他将顾砚舟的脸按在一盏血灯上,灯芯顿时暴涨,“因为这灯油里,掺着真神最忌惮的东西 —— 弑神者的血,还有……” 他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襟,肋骨间密密麻麻嵌着无数金丝,每一根都连接着远处的血灯,“还有我这具被神抛弃的躯壳。”
苏挽棠的右眼突然剧痛,残存的复眼不受控制地充血。她看见因果线如蛛网般笼罩天地,所有血灯的灯芯都连接着天门裂隙,而在那裂隙深处,蛰伏着一个庞大的、由无数复眼组成的怪物。那些眼睛开合间,时空都在扭曲,她甚至看见自己的倒影 —— 左眼完好无损,却布满诡异的金色纹路。
“顾砚舟的第三份魂魄……” 谢十渊的笑声震得血灯嗡嗡作响,“就在你体内啊,苏姑娘。那枚玉扣不过是锁魂的钥匙,真正的容器,从一开始就是你。”
罡风突然倒卷,无面人踏着金虹破空而来。他的胸膛依然敞开,跳动的心脏周围缠绕着破碎的因果线。看见谢十渊手中的顾砚舟残魂,他周身金虹骤然暴涨:“你竟敢……”
“我岂止敢?” 谢十渊将顾砚舟的残魂塞进一盏血灯,灯面立刻浮现出苏挽棠的脸,“无面兄,你以为用自己做假容器就能骗过真神?太天真了。真神要的从来不是容器,而是……” 他抬手召来一盏血灯,灯焰中浮现出南疆古战场的画面,千万士兵的尸体上,正生长出密密麻麻的金色菌丝,“而是能承载祂意志的载体。”
无面人突然喷出一口金血,他胸口的心脏开始龟裂:“你早就知道…… 金蝉计划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骗局?多难听的词。” 谢十渊抚摸着血灯上苏挽棠的脸,“这是一场献祭。当年谢九霄抱走金蝉,不是为了封印真神,而是为了……” 他突然将所有血灯聚成一团,光芒中显现出一幅震撼的画面 —— 天门后方,无数琥珀色复眼组成的怪物正在破茧,它的身躯由时空碎片拼凑而成,每一片鳞甲上都刻着古老的诅咒,“而是为了迎接真神降临。那只金鳞巨手,不过是真神的探路爪牙,它惧怕血灯,因为灯中不仅有弑神者的血,还有被真神吞噬过的、反抗者的怨念。”
苏挽棠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苏醒,玉扣化作流光没入她心口。她的左眼空洞处开始生长出肉芽,每一根都缠绕着金色丝线。她听见顾砚舟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阿棠,对不起…… 我的第三份魂魄,一首在等你觉醒。无面人说的假容器,是因为真正的容器必须自愿献祭,而我……”
话音未落,谢十渊突然将所有血灯抛向天门裂隙。那些灯焰在空中融合,形成一只巨大的血手,径首抓向裂隙中的真神。金鳞巨手想要阻拦,却在触碰到血焰的瞬间发出凄厉的惨叫。苏挽棠的复眼完全觉醒,她看见真相:所谓真神,不过是寄生在时空缝隙里的古老意识,它需要无数载体才能实体化,而血灯里的怨念与弑神者的血,正是克制它的毒药。
“原来如此。” 苏挽棠的声音变得空灵,她周身缠绕着金色因果线,缓缓升空,“顾砚舟,你把魂魄藏在我体内,是为了让我成为最后的防线。无面人,你用自己做诱饵,是为了拖延时间。而谢十渊……” 她看向疯狂大笑的男人,“你明知道自己会被真神吞噬,却依然完成了血灯阵,为什么?”
谢十渊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胸口的玉玺残片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因为我哥说过,就算是蝼蚁,也能咬断神的喉咙。苏挽棠,带着顾砚舟的魂魄,杀了那东西!”
说完,他化作一道血光,冲进血灯巨手。苏挽棠感觉体内的力量澎湃而出,她的左眼重生为一只巨大的金色复眼,每一道纹路都闪烁着弑神的光芒。无面人将自己的心脏抛出,心脏化作锁链缠住真神,顾砚舟的三份魂魄在她体内融合,化作一把金色的长剑。
“阿棠,小心!” 顾砚舟的声音与无面人重叠,“真神的弱点在……”
话音被真神的怒吼淹没。那由无数复眼组成的怪物终于挣脱束缚,它的每一只眼睛都能吞噬时空。苏挽棠挥剑斩出,金色剑光却被复眼吸收。她的因果线开始崩裂,玉扣在她心口发烫,提示着她时间不多了。
千钧一发之际,茶肆里那些被感染的茶客突然冲向真神。他们的眼睛虽然变成琥珀色,但意识里残留的怨念化作锁链,缠住真神的肢体。苏挽棠趁机发动最后一击,金色长剑刺入真神的核心 —— 那是一颗跳动的、由无数复眼组成的心脏。
真神发出震天动地的惨叫,时空开始崩塌。苏挽棠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消散,顾砚舟的魂魄紧紧包裹着她:“别怕,我们会重生。”
三个月后,江南灯笼铺重新开业。新来的老板娘总是戴着金色面具,她糊的灯笼上总画着奇怪的眼睛。有人说她的灯笼能驱邪,也有人说,在月圆之夜,能看见灯笼里有两个人影相拥而舞。而在天门裂隙处,新生的植被覆盖了曾经的战场,只是每一片叶子上,都隐约可见金色的纹路,仿佛在诉说着那个关于弑神与救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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