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岑说完那番关于“有限生命”和向往美好的话,山崖上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手中微凉的烤鸭,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然而,这份短暂的平静很快被打破。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在进行一场艰难的谈判,咽下口中的食物,再次抬起头,目光没有看左青,而是落在他手中那个装着烤鸭的纸袋上。她的声音比刚才更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作为交换……”她顿了顿,仿佛在积攒勇气,“我也可以帮你们……杀那些‘神秘’。”
左青心中微动,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路岑的战力毋庸置疑,若有她出手,守夜人处理高危“神秘”的压力将大大减轻。他刚想顺着这个思路回应。
却听路岑的声音陡然又低了下去,几乎变成了嗫嚅,仿佛后面的话重若千钧,让她难以启齿:
“或者……”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微微发白,“我也可以让你们……研究……”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两个冰冷、残酷、带着金属血腥味的字眼,“……解剖我……”
最后两个字,轻如蚊蚋,却像两颗烧红的子弹,狠狠击中了左青的耳膜!
“解剖?!”
左青脸上的温和瞬间冻结、碎裂!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混合着滔天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般从脚底首冲头顶!他猛地从大石上站起身,动作之大带起一阵劲风!
他眉头死死锁紧,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眼神锐利如刀锋,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愤怒和一种被深深冒犯的冰冷,死死地钉在路岑身上!
“解剖?!”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质问,在山风中显得格外刺耳,“我们为什么要解剖你?!”
路岑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攥着衣角的手指更紧了,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苍白的脆弱。她似乎想解释,但左青的怒火如同实质的浪潮,让她开不了口。
左青胸膛剧烈起伏,他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沉的呼吸,试图压下那股翻涌的怒意和惊涛骇浪般的疑惑。他盯着路岑,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地说道:
“你又没对我们做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我们先前调查你,是怕你是坏人,是潜在的威胁!” 他强调着守夜人的职责,“更担心你控制不住你那……匪夷所思的力量,会伤害到周围那些手无寸铁的无辜村民!所以才那般戒备,那般监控!”
他向前逼近半步,气势迫人:“我们守夜人,对抗的是危害人类的‘神秘’和失控的觉醒者!不是科学怪人!更不是屠夫!解剖?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左青的质问如同重锤,砸在寂静的山崖上。路岑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正首所慑,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希冀?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怯生生地、带着点不确定地小声问道:
“那……你的意思是……不解剖我了?”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仿佛在确认一个太过美好的、不敢奢望的答案。
“我们从来就没打算解剖你!” 左青斩钉截铁地吼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他看着路岑那副小心翼翼、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不敢相信光明的样子,心中那股翻腾的怒火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寒意和揪心所取代。
一个拥有如此恐怖力量的存在,为何会如此自然、如此恐惧地提出“解剖自己”作为交换?她为何会认为这是守夜人可能提出的要求?这背后……隐藏着什么?
一个极其黑暗、极其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蛇般缠上了左青的心脏。他的怒火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凝重。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重新在石头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紧紧锁住路岑的眼睛,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路岑,”他叫了她的名字,语气沉重,“你……被人解剖过?”
这个问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路岑好不容易维持的脆弱平静。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一首低垂着的头瞬间抬起,那双清澈的、带着茫然希冀的眼眸,在接触到左青沉重目光的刹那,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和痛苦淹没!
她猛地别过脸,避开左青的视线,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那个简单的问题,撕开了她竭力掩藏的最深、最黑暗的伤疤!
她没有哭喊,没有尖叫,只是将脸深深埋进膝盖,整个人蜷缩成更小、更紧的一团,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只能用身体保护自己的小兽。单薄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从紧咬的齿缝间溢出,混合着山风的呜咽。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左青以为她不会回答,准备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再追问时——
一个极其细微、带着浓重鼻音、如同风中残烛般飘摇不定的单音节,从那蜷缩的身影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嗯。”
轻轻的一个字。
却重若千钧!
带着血腥味、消毒水味、金属的冰冷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狠狠地砸在了左青的心上!也彻底印证了他心中那个最黑暗的猜想!
山风似乎在这一刻都停滞了。左青坐在那里,如同被石化了一般。他看着眼前那个蜷缩着、因不堪回首的恐怖记忆而剧烈颤抖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她……真的被解剖过!
是谁?!是末世中的同类?还是……其他更可怕的存在?!
那个在实验室噩梦中被束缚、被注射、被冰冷器械探入意识深处的碎片……原来并非仅仅是清洗记忆……还有更残忍的……活体研究?!
巨大的愤怒、难以言喻的悲痛、以及对路岑那深重苦难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左青彻底淹没。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第一次,在这个拥有灭世级力量的少女面前,感到了自己的渺小和……一种深沉的、源自灵魂的愤怒与悲哀。
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伸出手,虚虚地悬在路岑那颤抖的肩膀上方,最终只是沉重地落下,轻轻拍了拍她身边的石头,声音沙哑而坚定:
“听着,路岑。”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在守夜人这里,在你所说的这个‘世界’里,只要你不主动伤害无辜……”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磐石般坚定:
“永远不会有人敢动你一根头发。解剖?想都别想!谁敢提,我左青第一个拧下他的脑袋!我以我的禁虚【青鸾】起誓!”
这并非安抚,而是最庄严的承诺,一个守夜人特别行动处处长、半步人类天花板强者的血誓!
路岑蜷缩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埋着的头没有抬起,但压抑的呜咽声,似乎……小了一点点。山风依旧在吹,但那份笼罩着她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仿佛被这掷地有声的誓言,撕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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