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暗河与毒雾

曹斌的靴底毫不留情地碾碎了一只干枯的蜈蚣，伴随着一声轻微的脆响，一股腥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裤脚上，那股刺鼻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跟着谢尔盖钻进地下工事的排水渠。这条隧道狭窄得可怜，仅能容一人艰难地匍匐前行。两侧的石壁上渗出暗绿色的苔藓，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起来滑腻得如同蛇鳞一般，曹斌的手不小心触碰到，不禁打了个寒颤。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响动，曹斌瞬间警觉起来，本能地伸手按住腰间的手枪。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只老鼠正疯狂地撕扯着一团发黑的布料。曹斌凑近一瞧，那布料上竟残留着半枚青天白日徽章。“日军把尸体埋在这里。”谢尔盖压低了嗓音，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地下的死寂。说着，他掏出匕首，轻轻划开那腐臭的布料，一具得变形的尸体露了出来。尸体的脖颈处挂着一块铜牌，上面的数字己经模糊不清，但衣领上细密的补丁针脚却让曹斌的手指猛地一颤。他太熟悉这种针脚了，三天前牺牲的王寡妇，正是用这样的针脚细心地缝补过他的衣裳。那一刻，愤怒和悲痛在曹斌心中交织，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日军为他们的暴行付出代价。

地图明确显示毒气罐储存在B3层，然而，两人刚爬到排水渠的分岔口，头顶上方突然传来靴子重重踩过铁板的沉闷回响。谢尔盖反应极快，一把拽住曹斌的衣袖，将他拖进了旁边积水的沟槽。冰冷刺骨的污水瞬间漫过了曹斌的鼻尖，在那令人窒息的瞬间，他清楚地看见西名日军士兵押着一个戴镣铐的人影缓缓走过。那人影的右臂空荡荡的，曹斌一眼就认出，正是白天在战斗中被炸断胳膊的日军指挥官。“他们调换了囚犯。”谢尔盖在曹斌的掌心用手指轻轻划了三道横线，低声说道，“清风寨的审讯室，老周撑不过三天。”曹斌紧紧盯着谢尔盖蒙面布下紧绷的下颌线，心中五味杂陈。这个苏联人总是一副冷静得如同冰块的模样，而他自己的胸腔里，却燃烧着为虎头山百姓复仇的熊熊怒火。

两人继续摸索前行，终于来到了储藏室。储藏室的铁门紧闭着，门上的密码箱上凝结着一层细密的水珠。曹斌赶忙抽出老周之前给他的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19330816”——东北沦陷日。他满心以为这就是密码，然而谢尔盖却嗤笑一声，不屑地说：“天真。”说罢，他熟练地掏出工具开始撬锁。金属相互摩擦发出的尖锐声音，好似一把利刃，首首地刺得人牙根发酸。就在最后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起时，警报器却突然疯狂地嘶鸣起来，刺眼的红灯瞬间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甩在墙上，如同两只垂死挣扎的蜘蛛。“他们装了压力感应器。”谢尔盖大骂一声，飞起一脚踹开铁门。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毒气罐在室内整齐地排列着，宛如蜂巢一般，每个阀门上都挂着一个倒计时牌，上面清晰地显示着：2:17:43。曹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意识到，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试验场，而是一个随时能运往前线的移动式战场毒气库。

“快装定时器！”谢尔盖一边焦急地大喊，一边将炸药包塞给曹斌，自己却转身走向角落的文件柜。曹斌的手指刚触碰到雷管，准备安装定时器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金属撞击的闷响。他猛地回头，只见谢尔盖正把一叠图纸匆匆塞进背包，那图纸的边缘印着关东军特字头编号。“你他妈早知道这是军火库！”曹斌怒不可遏，迅速将枪口顶住谢尔盖的后颈。谢尔盖缓缓转过身来，眼底映着毒气罐发出的幽蓝荧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虎头山能炸毁一个仓库，关东军明天就能运来十个。但这份图纸……”他举起手中的文件，扬了扬，“标注着所有生化武器运输路线。”曹斌心中一凛，正欲开口回应，通风管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曹斌还来不及扣下扳机，五名伪军己举着枪将他们团团包围。为首的疤脸汉奸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阴阳怪气地说道：“二位爷，司令让小的来接‘贵客’。”曹斌心中顿时明白，清风寨的泄密，绝非偶然。

“把枪放下，我有话说。”谢尔盖突然用中文大声喊道，声音沙哑得仿佛吞了玻璃碴一般。疤脸汉奸愣了一下，就在这一瞬间，谢尔盖眼疾手快，迅速甩出一颗烟雾弹。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整个空间变得一片混沌。曹斌趁着混乱，就地一个翻滚，凭借着对环境的敏锐感知，迅速摸到了毒气罐的底部。他一眼就认出了阀门的结构——这是奉天兵工厂的老型号，只需逆时针拧三圈半就能释放气体。“跑！”曹斌朝着谢尔盖大喊一声，自己却毫不犹豫地扑向控制台。伪军们反应过来，朝着声音的方向疯狂开枪，子弹擦着曹斌的肩膀飞过，一阵剧痛瞬间袭来，但他顾不上这些，拼尽全力砸碎了总电闸。刹那间，整个仓库骤然陷入一片黑暗，唯有毒气罐上的计时器散发着猩红的光，无情地跳动着：00:07:12。

在一片混乱和黑暗中，曹斌只觉得耳边枪声、爆炸声、喊叫声交织在一起，仿佛世界末日来临。突然，一阵剧烈的爆炸将他震飞出去，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当曹斌在爆炸声中悠悠醒来时，发现谢尔盖正拖着他艰难地穿过地道。身后，毒气顺着通风口疯狂蔓延，追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号。“你改了定时器？”曹斌费力地吐出嘴里的血沫，声音微弱地问道。谢尔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一张染血的纸条塞给他，上面写着：19330816——不是密码，是处决日。老周今天会被押往奉天。 曹斌心中一紧，意识到老周的处境万分危急。

地道的尽头终于透出一丝微光，仿佛是黑暗中的希望。然而，谢尔盖却突然停下脚步，表情严肃地看着曹斌，说道：“听着，虎头山的同志。从现在起，你没见过我。”说罢，他缓缓摘下蒙面布，露出左颊一道新鲜的刀疤。曹斌瞬间愣住了，他认出，这正是王寡妇临死前奋力划破的那道伤疤。那一刻，无数的疑问涌上曹斌的心头，谢尔盖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何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他和王寡妇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但此刻，曹斌知道，时间紧迫，老周还生死未卜，他必须尽快赶回虎头山，组织力量营救老周，同时也要想办法应对日军接下来可能的疯狂报复。曹斌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与谢尔盖对视一眼后，两人朝着不同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