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裹挟着硝烟味，林夏瘫坐在沙滩上，潮水正一寸寸的吞噬着血字纸条。
释延峰昏迷不醒地躺在一旁，胸口起伏微弱，脖颈处的淤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被毒蛇缠绕过的痕迹一样。
林夏刚要伸手去探释延峰的鼻息，芦苇丛中突然传来了窸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刻意压低声音却仍不小心踩断了枯枝似的。
枯枝断裂声由远及近，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个人戴着磨破的棒球帽，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褪了色的工装裤沾满了泥浆，膝盖处还结着干涸的血痂，怀里鼓鼓囊囊地裹着油纸包，随着步伐轻微的晃动着。
"林大夫？"
沙哑的嗓音带着喘息，像是抽了几十年旱烟的老烟枪，男人掀开帽檐，露出了半张布满刀疤的脸，左眼上方一道疤痕斜斜的划过，将眉毛劈成了两半，"有人说您能救怪病。"
林夏瞬间摸向了腰间的银针，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镇定了下来。
男人举起双手示意林夏不要害怕，就在他举手的时候，袖口滑落了，露出了发紫的小手臂，皮肤下蚯蚓状的血管清晰可见，如同一条条紫黑色的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三天前开始溃烂的，洋医院的大夫都说是梅毒，可越治越重。"
男人说话的时候，林夏瞥见了他袖口滑落的绷带——边缘印着永昌绸缎庄的烫金标记，和仓库里那些药瓶上的标识一模一样。
远处的仓库方向突然传来了枪响，惊起了一群海鸟，扑棱棱的振翅声划破了寂静。
林夏攥紧了湿透的裙摆，海水浸透的布料黏在腿上，寒意顺着皮肤往上爬。
"帮我把人抬到灯塔下的废弃小屋，我需要干净的绷带和烈酒。"
她盯着男人的眼睛，试图从那浑浊的瞳孔里看出一些什么。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了镶金的犬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叫张非，在家排行老三，道上的人都叫我张三。大夫你放心，你要什么我都会有办法搞到手的。"
张三背起释延峰的时候，林夏注意到他走路微跛，右膝处的工装裤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里面的皮肤同样爬满了暗红色的斑块，像是被硫酸腐蚀过的一样。
潮湿的海风卷起他身上的气味，混合着铁锈、艾草与某种刺鼻的化学药剂味，让人闻了作呕。
"汞中毒。"林夏用酒精棉擦拭着张三的伤口，镊子夹出的腐肉泛着金属的光泽，在烛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蓝光，"你最近接触过朱砂混水银的制剂？"
张三的眼睛瞪的老大了，绷带下的肌肉紧绷如弦，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窗外传来了乌鸦的尖叫，张三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赶紧的用手捂着嘴，指缝间渗出的血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蓝色，滴落在地上竟然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将木地板都腐蚀出了一个个小坑。
张三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枚沾着泥土的野山参，参须上还挂着几片枯叶："大夫，这是从西山挖的。您要的药，我明晚送到。"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林夏看见了他后腰别着的勃朗宁手枪，枪柄上缠着褪了色的红布条，布条边缘有些焦黑，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凌晨三点，玻璃窗轻响。林夏猛地坐了起来，手己经摸到了藏在枕头下的柳叶刀。
却看见张三正倒挂在屋檐上，双腿像铁钳一般夹住排水管，怀里却抱着一个保险箱，箱身还沾着新鲜的撬痕。
"城东当铺新到的货。"
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熟练地用铁丝撬开了保险箱，里面除了金条，还有一个贴着永昌标签的玻璃瓶，"您说的龙涎香没找到，但这玩意儿肯定有用。"
林夏的柳叶刀抵住了张三的咽喉，刀刃映出了张三脸上的刀疤："我说过，我不碰赃物。"
张三却突然扯开了衬衫，胸口布满的针眼触目惊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无数次。"二十年前我爹在绸缎庄当搬运工，就因为多看了一眼货箱，被人沉了黄浦江。"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抓起玻璃瓶狠狠的砸向地面，紫色的粉末在月光下闪烁，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这些年他们用假药害死了多少人，您以为靠规矩能扳倒他们？"
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灯光在墙壁上晃动。张三咒骂了一声，拽着林夏翻窗而逃。
两个人躲进弄堂的时候，林夏听见了自己暂居的小屋，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张三的伤口在奔跑中裂开了，血滴在青石板上，渐渐的化作了黑色的斑点，在地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绸缎庄的货船每周三靠岸。"
张三在巷口停了下来，剧烈的喘息着从鞋底抽出了一张泛黄的船票，边缘己经起毛，"我混进去过，底舱关着戴玉镯的人，箱子里装的根本不是绸缎......"
张三的话未说完，巷尾突然亮起了车灯，七辆黑色的轿车呈扇形包围了过来，车头的绸缎庄徽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张三甩出绳索勾住屋檐，却在拉林夏的时候踉跄着倒在了地上。
他小腿的皮肤己经开始溃烂了，露出了森森白骨，蛆虫在伤口里面蠕动。
林夏撕下裙摆为他包扎，指尖触到了他口袋里面的硬物——半截羊脂玉佩，断口处缠着带血的红绳，和她手中的半块竟能严丝合缝的合并成一整块。
爆炸声突然响起，火光照亮了轿车上的绸缎庄徽记。
张三猛地将玉佩塞进了林夏的掌心，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模糊的数字"27"："去十六铺码头27号仓库，找唱戏的......"
他的话被枪声打断了，林夏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咸腥的味道混着硝烟弥漫开来。
张三的身体重重的倒下了，背后的三个枪孔冒着热气腾腾的血液。
他挣扎着在地上划出了一个符号，是一个半朵曼陀罗花，线条歪歪扭扭的，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林夏抱起他逐渐冰冷的身体，摸到他后颈处的刺青：同样的曼陀罗花，花蕊处刻着数字"07"，像是某种编号。
远处传来了皮鞋踏碎玻璃的声响，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林夏将玉佩贴身藏好，握紧张三塞给她的钥匙，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遍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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