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在巷口的霓虹灯牌上晕开了血色的光斑，林夏攥着手机的手指还在微微的发颤。
张院长最后的通话录音，像一根钢针扎在她的耳膜里，混着铜铃声搅得她心慌意乱。
突然，裤兜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是周远发来的消息：“今晚六点，老地方见。”
林夏望着雨幕发呆，她想起了上周周远约她时眼里难得的期待。
那时候的医馆还没有被论坛抹黑，她满心都是张院长留下的谜团，随口应下后就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首到昨天看见周远重新发来的提醒，她才惊觉自己竟然把这场约会遗忘了整整七天。
林夏很久没有回家了，因为医馆确实太忙了，她正常都是睡在医馆里面的。
推开家门的时候，饭菜的香气混着压抑的低气压扑面而来。林夏刚换好拖鞋，就听见母亲在厨房摔碗的脆响：“这些年我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现在倒成了罪人！”
二叔的声音从客厅里面传来，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老宅拆迁款本就该有林家一份，小夏是林家孙女，她赚的钱......”
“啪！”林夏的包重重的砸在玄关柜上。她看着二叔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份拆迁协议，墨迹未干的“林夏”签名刺得她的眼睛生疼。
母亲站在厨房门口，围裙上还沾着面疙瘩，眼眶通红：“小夏，你二叔说要拿你的名义去分老宅的拆迁款，说什么都是一家人......”
“胡闹！”
林夏抓起协议撕成两半，碎纸纷纷扬扬的落在了二叔锃亮的皮鞋上，“老宅是外公外婆留给我妈妈的，跟林家有什么关系？”
二叔猛地站了起来，茶几上的茶杯晃了晃，褐色的茶水泼在了拆迁协议的残片上：“你这丫头翅膀硬了？当年要不是你爸......”
“够了！”
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的首跳，手机在口袋里面不停的震动，是周远发来的消息：“我到了”
“你路上堵车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二叔，法律上这房子跟林家没有关系。您要是缺钱，我可以......”
“我缺你这点钱？”
二叔冷笑了一声，抓起外套就往门口走，“不识好歹的东西，等你以后求到我头上......”
“砰！”
门被重重的摔上，母亲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的颤抖。
林夏这才发现母亲的鬓角不知何时添了白发，围裙下的腰身比记忆中佝偻了许多。
她突然想起，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母亲独自经营小饭馆供她读书，那些熬夜算账的夜晚，那些为了省电费舍不得开空调的夏天......
“妈。”
林夏在母亲的身边坐了下来，轻轻的拿掉她捂着脸的手，摸到满掌的，“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
母亲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傻丫头，说什么对不起。你二叔就是被你堂哥的赌债逼急了，别往心里去。”
母亲突然注意到了林夏的打扮，“你是不是有约会？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林夏低头看着自己特意换上的，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上还沾着医馆里的艾草味。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周远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没关系，你先忙吧。”
林夏咬了咬嘴唇，把手机塞进了包里，然后对母亲说道：“没事，我陪您。咱们好久没有好好的说说话了。”
厨房里的炖锅咕嘟作响，林夏跟着母亲系上围裙。氤氲的热气里，母亲说起小饭馆最近的生意，说起街坊邻居的家长里短，说起她小时候在老宅院子里追蝴蝶的往事。
林夏一边切菜，一边想起自己埋头研究医案的日子，想起为了追查“鬼医门”忽略的无数个晨昏。原来在她追逐谜团的时候，母亲正独自面对生活的风霜。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了餐桌上。
林夏给母亲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突然问道：“妈！您还记得我小时候问过，为什么爸爸的照片都收起来了吗？”
母亲的筷子顿了顿，眼神飘向了远处：“那时候你还小，怕你伤心......”
“现在我长大了。”
林夏握住母亲的手，“而且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让我觉得关于爸爸的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她想起了张院长最后的电话，想起了论坛上关于“鬼医门”的爆料，喉咙发紧，“妈，爸爸的死......真的只是肺病吗？”
母亲猛地抽回手，碗碟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说这些干什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她起身收拾碗筷，背影却有些仓惶。林夏看着母亲微微发抖的肩膀，意识到自己触碰到了某一个禁忌。
深夜，林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手机的屏幕在黑暗中又亮了起来，是周远发来的消息：“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等你有空再说。”
她正要回复，突然听见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透过门缝，她看见母亲站在客厅的老照片墙前，月光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
林夏轻轻的走下楼，看见母亲正对着一张泛黄的合影发呆。
照片里年轻的父母站在老宅门前，父亲穿着白大褂，胸前别着“市医院”的工作牌，笑容温和。
母亲察觉到了动静，慌忙把照片塞进了怀里：“这么晚了还不睡？”
“妈。”
林夏盯着母亲藏照片的手，“告诉我实话，爸爸的死是不是和他的工作有关？还有张院长......”
“别说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你就当我求你，别再追查下去了！”
她转身跑回了房间，关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
林夏站在黑暗中，心跳如擂鼓。老宅拆迁、二叔的突然出现、母亲反常的反应，还有张院长欲言又止的警告，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回到了房间，翻出了藏在抽屉深处的“鬼医门”的剪报，在泛黄的纸页间，一个熟悉的名字突然跃入了眼帘——林振国。
那是父亲的名字。
窗外，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停在巷子口。车灯熄灭的一瞬间，林夏仿佛看见了后座闪过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迅速的抓起外套冲下了楼，却只看见空荡荡的街道，路灯把雨洼照得明灭不定。
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接通以后，只有电流的杂音，以及隐约传来的、类似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你究竟是谁？”
林夏握紧手机，声音在夜色中发颤。对方沉默了片刻，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传来：“林医生，好奇心太重，可是会死人的。”
电话挂断的一瞬间，林夏听见了身后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是母亲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手里还攥着那张合影：“小夏，答应我，别再管了......”
林夏望着母亲惊恐的眼神，突然意识到，自己追查的不仅是父亲的死因，还有一个埋藏多年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正将她和家人卷入了一场未知的风暴。
她握紧口袋里的录音笔，那里除了张院长的通话，还录下了刚才神秘人的威胁。
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丝中，她仿佛看见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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