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在诊室的玻璃上蜿蜒成河，林夏盯着手机里面张院长的号码，指尖在屏幕的上方悬了许久。
抽屉深处的照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透过木质的纹路灼得她的掌心发烫。
小顺子缩在药柜旁边，眼巴巴的望着师父，喉结上下滚动着：“师父！要不...咱们就报警吧？”
小顺子的话音未落，诊室的外面突然传来了高跟鞋敲击瓷砖的脆响声。
林夏迅速的将手机塞进了口袋，转身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位裹着驼色大衣的，年轻的女子站立在门口。
雨水顺着她的伞骨快速的滑落在地上，在她的脚边洇出了一圈深色的水痕。
“林医生？”
女子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略带血丝的杏眼，“我预约了三点的号。”
林夏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挂号单上“陈悦”的名字，她示意对方在诊床边上坐下班。
消毒水味里面突然混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味，她皱了皱眉头——那是芭蕾舞鞋特制鞋盒才会有的味道。
“你是哪里不舒服？”
林夏铺开病历本，钢笔尖悬在半空中。陈悦解开了大衣扣子，露出了里面的黑色的高领毛衣，动作间锁骨处隐约闪过银链的反光。
“这些天总是觉得喘不上气来，晚上失眠多梦。”
陈悦顺手将头发别到耳后，她的腕间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之前在西医那儿拍了片子，检查说是肺部没有问题。”
林夏取出听诊器的时候，目光扫过了对方坐在那里交叠的双腿。
黑色的长筒袜子下面，膝盖微微内扣的弧度，带着经年累月的训练的痕迹。
当金属听筒贴上陈悦后背的一瞬间，她突然注意到对方肩胛骨下方细微的凸起——那是长期背负舞鞋和护具留下的压痕。
“把手伸出来。”
林夏搭上陈悦的腕脉，指腹下的跳动像是受惊的雀鸟，乱蹦一般的紊乱。
陈悦的脉象浮滑中带着弦紧，典型的气阴两虚，但混在其中的一丝涩滞，让她的心头微动。
林夏低头的时候，看见了陈悦掌心的薄茧分布在拇指、食指的根部，以及掌沿外侧——那是芭蕾舞演员托举、旋转时着力的部位。
“陈小姐是跳芭蕾的吧？”
林夏突然开口。
诊室里骤然的安静了下来，唯有雨声敲打着窗棂。
陈悦猛地抽回了手，她的瞳孔突然剧烈的收缩：“您...怎么知道的？”
“从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林夏合上了病历本，指尖无意识的着病历本的边缘，“松香的味道，膝盖的弧度，还有你掌心的茧子。”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了陈悦紧绷的肩膀上，“更重要的是，您的脉象里面藏着舞者特有的劳损。”
陈悦盯着林夏，睫毛微微的颤动着。过了片刻以后，她苦笑着掀开了裤脚，小腿肚上贴着几片膏药：“您说得对，我在市芭蕾舞团跳首席。最近总是觉得膝盖像是泡在冰水里面一样，晚上疼得睡不着觉。”
林夏起身从药柜里面取出艾灸盒，艾绒点燃的青烟袅袅的升起：“长期踮脚尖、旋转，会让膝关节承受数倍的压力。您不仅有滑膜炎，还有早期的跟腱炎。”
她将温热的艾灸盒悬在陈悦的膝盖上方，“西医治标，中医才能治本。”
陈悦轻吸了一口气，艾草的暖意渗入了皮肤：“那...那该怎么治？”
“先从作息时间改起。”
林夏翻开了崭新的饮食手册，“少喝冰饮，多喝山药排骨汤。睡前用艾叶泡脚，水里加两勺白醋。”
她顿了顿，在纸上写下了一串穴位，“每天按揉阴陵泉、足三里，每个穴位五分钟。”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小了，陈悦接过药方的时候，指甲上剥落的芭蕾舞鞋图案闪了闪：“林医生，您真是太神了。我之前看的医生都没有发现这些问题。”
“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
林夏收拾着药碗，想起了师父的教诲，“病症就像树的年轮，都藏在细节里面。”
她突然想起了周敏康复后送来的百合，香气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对了，建议您也看看心理医生。高强度训练容易焦虑，情绪对身体的影响不比劳损小。”
送走陈悦的时候，夜色己经漫上了街头。林夏望着对方撑伞远去的背影，突然听见了小顺子在身后惊呼：“师父！陈小姐落下东西了！”
陈悦落下的牛皮纸袋里面，露出了半截红色的缎带，林夏打开一看，是一张芭蕾舞剧的门票。
票根的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诚邀林医生观看《天鹅湖》，周六的晚上八点钟，第三排正中。”
林夏的手机在这个时候突然的震动了起来，张院长的名字在手机的屏幕上跳动。
林夏盯着闪烁的光标，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但是却只听见电流杂音里混着断断续续的喘息。
“张院长？”
林夏握紧手机，“您说话呀！”
“小林...别...”
沙哑的声音突然被重物坠地的声音给打断了，紧接着是一阵刺耳的玻璃碎裂声。
林夏感觉到血液首冲头顶，她正要追问，电话的那头己经传来了忙音。
小顺子举着灯跑过来的时候，林夏的指尖还在微微的发抖。
她望着窗外漆黑的街道，突然想起了照片里张院长鬓角的白发。
牛皮纸袋里面的“鬼医门”的剪报仿佛有了重量，压得她的胸腔发闷。
陈悦的推荐信来得很快。一周以后，芭蕾舞团的二十多名舞者，通过陈悦的推荐集体来到了医馆调理。
林夏在忙碌的间隙翻看着手机，偶然的发现了本地论坛出现了新帖：“揭秘！某中医馆背后竟然牵扯着神秘的组织！”
虽然配图模糊，但是却能看出来是医馆门口的监控截图——画面里面，小顺子抱着那个印着“鬼医门”的牛皮纸袋。
跟帖迅速的盖起了高楼，有人说看见了林夏深夜出入了城西的仓库，有人爆料她和张院长私下交易。
林夏关掉了手机，望着诊室里面排队的患者，突然意识到了暗处的黑手己经开始发力。
深夜锁门的时候，巷口传来了熟悉的铜铃声音。林夏攥紧了口袋里面张院长最后的通话录音，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
雨又下起来了，打在青石板上溅起了细碎的水花，远处的警笛声忽远忽近，混着街角电线杆上滋滋作响的霓虹灯牌，将夜色切割成了诡异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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