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暮春总带着股子的甜,郑楚玉站在昭香阁的后坊里,望着伙计们往木箱里塞“南洋椰香”——每箱都贴着“昭香阁·广州港”的朱印,准备随下一趟海船运往大食。
小乔蹲在地上理商引,腕间的“昭香”银镯碰着木匣响:“阿玉,这趟海船能换三十箱龙涎香,可广州的市舶司说……”
“说女子不能持商引,海贸只能由男商操办?”郑楚玉接过她手里的商引,见上面盖着“广州府”的大印,却写着“男商·陈记”,“我前日去西市,见绣娘阿秀的香粉摊被赶了——说‘女子摆摊不成体统’。”
小乔的手指在商引上绞出个褶:“可咱们的香粉,有一半是女商卖的……”
郑楚玉望着后坊的石臼——阿雅教的染布方子就摊在案上,墨迹未干,“嫂嫂,我要上道疏。”
“疏?”小乔抬头,“你是说……”
“《女商疏》。”郑楚玉摸出卷着的奏疏,“允女子经商,设市舶司管海贸,收商税充军饷——咱们的海船能多跑,女商能多赚,朝廷能多收税,一举三得。”
三日后,宫的含元殿里,龙涎香混着檀香漫得人发昏。郑楚玉跪在丹墀下,望着皇帝龙袍上的金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是她第一次面圣,鬓边的珍珠簪被汗浸得发潮。
“郑姑娘,”皇帝放下奏疏,“你说‘女商可兴海贸,税银可充军饷’,可有凭据?”
郑楚玉抬头,正见户部尚书李大人捋着胡子冷笑——前日在朝会上,他说“女子经商成何体统?”此刻她攥紧怀里的账册,声音清亮:“昭香阁去年交税三千两,洛阳有百家女商,按此推算,一年便是三十万两;若天下推行,百万不止。”她翻开账册,“这是广州港的海贸记录——女子卖的香粉、染布,占了三成。”
李大人拍案:“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商税事小,礼法事大!”
郑楚玉望着他,想起西市被赶的阿秀,想起南洋岛上阿雅举着香粉笑的模样:“礼法是活人定的,活人若活不好,要礼法何用?阿秀卖香粉养瘫了的娘,阿雅用香粉换粮救饥荒——她们不是抛头露面,是在活。”
皇帝的目光忽然柔和了:“李卿,你且看看这账册。”
李大人接过账册,翻到“南洋椰香·月销千箱·税银百两”那页,脸色渐缓:“姑娘算得倒细。”
郑楚玉趁热打铁:“市舶司统管海贸,能防私运、查漏税;女商持商引,能明身份、受保护——往后女子经商,不是‘偷偷摸摸’,是‘堂堂正正’。”
皇帝忽然笑了:“你这丫头,比朕的户部尚书还会打算盘。”他转头对李大人,“拟旨吧——允女子持‘商引’行商,设市舶司管海贸,税银三成充军饷,七成修河渠。”
李大人躬身:“遵旨。”
三日后,《女商令》颁布的黄绢贴满洛阳的城墙。
郑楚玉站在朱雀街的告示前,看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老茶博士拍着大腿喊:“女子能持商引了!我家那口子卖茶,总算能光明正大摆摊了!”卖花担子的娘子举着商引笑:“我这就去昭香阁进货——阿玉姑娘说,女商拿货,按成本价结!”
“阿玉姐姐!”
阿秀挤过来,手里攥着新领的商引,“我娘说,等我赚了钱,要给您立生祠!”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我今日就去租铺子,卖您教的‘绣娘’香粉!”
郑楚玉望着她,想起三日前在西市,她蹲在墙根抹泪的模样,忽然红了眼眶:“阿秀,铺子选在绣坊旁边——你绣的帕子,配咱们的香粉,最好卖。”
这时,小乔的笑声从街尾飘来。她举着商引跑过来,鬓边别着朵阿雅送的红扶桑:“阿玉!广州的市舶司给昭香阁发了‘头等商引’——往后咱们的海船,能首靠码头!”
郑楚玉接过商引,见上面盖着“市舶司”的大印,写着“昭香阁·女商·郑楚玉”,忽然想起在金殿上,皇帝说的“活人若活不好,要礼法何用”。她望着满街捧着商引笑闹的女子,望着阿秀跑向绣坊的背影,望着小乔鬓边的扶桑花,忽然明白——这一步,从来不是为她自己。
“嫂嫂,”她攥着商引,“明日咱们开个‘女商学堂’——教她们记账、看海图、调香。昭香阁的商路,要分给所有女商。”
小乔的眼睛亮了:“好!我去请阿雅来当先生——她的染布方子,能教百个娘子!”
夕阳把朱雀街染成金红,郑楚玉望着女子们举着商引的背影,想起三年前撞妆匣的自己。那时的她,连西市的青石板都不敢多踏,此刻却能站在这里,看无数女子攥着商引,活成自己的光。
“阿玉姐姐!”
阿秀的声音从街那头飘来,她举着刚租的铺子招牌,上面写着“秀香阁·昭香阁分号”,“您瞧!我把铺子漆成了南洋的蓝——配咱们的‘流萤’香!”
郑楚玉望着那抹蓝,望着满街的笑,忽然笑了。这一笑,比沉水香更清,比南洋的海更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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