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郑楚玉 归园守香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17章 郑楚玉 归园守香

 

洛阳的暮春总带着股子的甜,昭香阁后坊的石臼声比往日更密。郑楚玉蹲在青石板上,看着阿桃捣“南洋椰香”——这是她教的第三百二十七个学生,小姑娘的手腕还嫩,捣杵举得歪歪扭扭,香粉撒了半石臼。

“阿桃,”郑楚玉握着她的手,指腹蹭掉她手背上的香粉,“轻些,像哄小娃娃睡觉——椰油要裹着晚桂香,不能把甜揉碎了。”

阿桃的脸涨得通红,鼻尖沾着珍珠粉:“姐姐,我总怕捣不好……前日我娘说,要是学不会,就让我回家纺线。”

郑楚玉摸出块桂花糖塞给她:“你前日给娘熬的椰浆粥,是不是甜丝丝的?”她指了指石臼里的粉,“你瞧,这香粉的甜,跟那粥一个味儿——你娘要是闻见,准夸你。”

阿桃的眼睛亮了,捣杵的动作轻了些。香粉在石臼里打着转,椰油的腥混着晚桂的甜,慢慢融成一团,像把南洋的风都揉了进去。

这时,春桃掀开门帘,鬓角的珠花己换了银的:“姑娘,定北王的马车到门口了!”

郑楚玉的手顿了顿。十年了,“魏劭”二字仍能让她心跳漏半拍,只是这心跳,不再是少女的悸动,是老友重逢的温暖。

她理了理月白衫子的袖口——这是小乔新绣的缠枝莲,针脚细得像雨丝。推开后坊门时,正见魏劭站在昭香阁的金漆匾下,玄色王服未束腰带,腰间的玉牌还是当年那方,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阿玉。”他转身,眼里有她熟悉的笑纹,“十年没见,你倒比从前更精神了。”

郑楚玉望着他鬓角的霜,想起北地的雪——十年前,他带着十万大军出雁门关,如今带着“定北王”的封号归来,连眼角都刻着岁月的痕。“表哥,”她笑,“你倒比从前更像个将军了。”

魏劭从随从手里接过锦盒,打开时,虎符的冷光漫出来:“北地大捷了。”他说,“胡骑退了二百里,边境三十年无战事。”

郑楚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虎符——这是当年他送她的那方,刻着“魏”字的纹路己被岁月磨得发亮。“我知道,”她轻声,“女商学堂的学员们给北地送了三车‘防秽’香——她们说,要谢你护了边疆。”

魏劭的喉结动了动,把虎符推到她面前:“跟我去封地,管我的军饷。”他望着后坊飘出的香雾,“北地的粮道要管,商税要算,我需要你。”

郑楚玉摇头,指了指院外——商队的旗子正猎猎作响,去波斯的车装着龙涎香,下南洋的船载着椰油,去北地的马驮着“防秽”香,“我在洛阳挺好,看商队进进出出,比看军报有意思。”

魏劭的目光扫过后坊——阿桃正举着石臼笑,小乔在教新学员记账,春桃的小孙子趴在香粉匣上玩,“你守着这些……”

“守着我的香。”郑楚玉摸了摸鬓边的珍珠簪——这是她调香时总戴的,“你看,那是去波斯的,那是下南洋的,那是去北地送军粮的——它们每一趟,都带着昭香阁的味儿,带着女商学堂的笑。我要守着这些,守着烟火气。”

魏劭忽然笑了,眼角的纹更深了:“也好,这天下,总要有个人,守着烟火气。”他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母亲说你爱吃枣泥酥,我让洛阳的‘福来居’做的——还是你小时候的味儿。”

郑楚玉接过纸包,甜香混着枣泥味漫出来。她咬了口,忽然想起十岁那年,魏劭偷了她的枣泥酥,被老夫人罚跪祠堂,“表哥,你从前总说这酥太甜,现在倒会买了。”

“从前不懂,”魏劭望着后坊的学员们,“现在懂了——甜,是最金贵的味儿。”

日头偏西时,魏劭的马车要走了。他站在车辕前,望着昭香阁的金漆匾,忽然道:“阿玉,我在封地建了座‘香医祠’——供着你的《香疗手记》,还有北地士兵送的狼牙。”

郑楚玉望着他,想起十年前在军帐写手记的夜,想起士兵们喊“香医姑娘”的笑脸,忽然红了眼眶:“表哥,你该供的是那些姑娘们——阿秀、法蒂玛、周县君,还有阿桃她们。”

魏劭点头,翻身上马。马车碾着青石板往城门去,他的声音混着风飘过来:“阿玉,明年春天,我带北地的杏花来,你调个‘塞北春’香,好不好?”

郑楚玉站在昭香阁前,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摸了摸怀里的枣泥酥。后坊传来阿桃的喊:“姐姐!周县君说波斯的商队到了,带了新的龙涎香!”

她笑着往回走,鬓边的珍珠簪闪着光。路过女商学堂时,学员们正捧着商引笑闹,阿秀举着染布喊:“姐姐!三佛齐的阿雅说,她们的学员也会调‘南洋椰香’了!”

回到后坊,阿桃正蹲在石臼前,盯着刚调的“塞北春”香粉——这是她听说魏劭要带杏花来后,偷偷试调的。粉子泛着淡粉,混着龙涎的腥,却总少了点清透。

“姐姐,”她拽着郑楚玉的袖子,“我想调‘塞北春’——用北地的杏花配波斯的龙涎,可总调不出您说的‘清透’。”

郑楚玉蹲下来,捏了撮香粉闻了闻:“杏花要选半开的,带点露水的凉;龙涎要陈三年的,腥气散了,甜才透得出来。”她指了指石臼,“你再捣三遍,轻些——像揉北地的春风。”

阿桃的捣杵举得更轻了。第一遍,杏花的甜浮上来;第二遍,龙涎的腥散了;第三遍,粉子突然清透得像北地的天,混着点若有若无的凉,像春风吹化了最后一片雪。

“成了!”阿桃跳起来,“姐姐,您闻!像不像北地的春天?”

郑楚玉凑过去闻——杏花的甜混着龙涎的清,真的像极了魏劭描述的塞北春,“阿桃,你这香,比我调的还妙。”

阿桃的眼睛亮得像星子:“姐姐,明年魏王爷带杏花来,我给他看!”

郑楚玉望着她,想起十年前的自己——那时的她,攥着沉水香说“我偏不困在情里”,此刻却能站在这里,看阿桃举着石臼笑,看女商们的光漫过洛阳。

“阿桃,”她摸了摸姑娘的发顶,“往后,这昭香阁的香,就靠你们守着了。”

阿桃用力点头,石臼里的“塞北春”香粉在阳光下泛着光。后坊的风卷着香雾漫出去,混着商队的驼铃、学员的笑声、洛阳的花香,漫向更辽阔的远方。


    (http://wxgxsw.com/book/fhcac0-3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xgxsw.com
文学馆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