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的胭脂香漫过宫墙时,余莺儿正对镜描摹《游园惊梦》的妆面。
安陵容立在延禧宫檐下,指尖着浸过苦杏仁粉的银炭夹——前日华妃赏赐的红萝炭堆在耳房,炭灰里混着的茉莉精油,遇热便会蒸腾成噬喉的毒。
子时的更漏声里,安陵容扮作浆洗宫女潜入耳房。红萝炭上华妃宫徽泛着冷光,她将苦杏仁粉混入茉莉精油,以蜂蜡封存在炭芯。
三日后,余莺儿晨起吊嗓时忽觉喉间刺痛,一曲《游园惊梦》卡在破锣般的沙哑中。
"定是炭气伤了嗓子!"花穗捧着鎏金炭盆惊叫。
安陵容垂首掩去冷笑——那炭盆边缘残留的沉水香灰,正是她昨夜故意洒在余氏妆台的罪证。
余莺儿就靠着唱昆曲吸引皇帝呢,这嗓子一出事,立刻唤了太医来诊治,太医诊断是吸入有害气体导致声带受损。
余莺儿怨不得旁人,她好不容易从宫女成了主子,冬日里屋里炭火总是烧的旺旺的,似乎是要弥补那些年在倚梅园受寒受冻的苦楚。
翊坤宫的鎏金兽炉吞吐龙涎香雾,安陵容捧着青玉缠枝莲纹盅跪在丹墀下。盅盖掀开的刹那,琥珀色汤汁泛起涟漪,枇杷蜜的甘甜裹着川贝苦香漫过华妃蹙起的眉梢。
"倒是个伶俐的。"年世兰丹蔻叩击案几,螺钿护甲映着汤面浮动的暗纹。安陵容垂首奉上雕花银匙,匙柄刻意雕着合欢花纹——这是纯元皇后生前最爱的式样。当华妃喉结微动咽下第一口时,她袖中藏着的茜草汁密信己被体温烘出淡淡酸气。
"既如此尽心..."华妃扬手掷来金丝楠木食盒,盒角东珠随着动作轻晃,"这物件赏你宫人使唤罢。"菊青跪接时鞋底暗层微响,那里缝着浸过明矾的绢帕——今夜需用羊奶显影的,正是华妃私挪军饷的密账。
“多谢华妃娘娘。”安陵容低眉顺眼间也瞧见了一旁坐着的曹贵人眼里闪过的一丝不满,平日里曹贵人在华妃跟前伏小做低才讨了她的喜欢,如今安陵容不过献了个枇杷膏,就惹得华妃喜欢。
但安陵容并不理会曹贵人。
暮色漫过琉璃瓦时,安陵容抚着食盒内壁的蜂蜡划痕。
这特制的封蜡遇热即融,三日后华妃查账时,只会当是库房暑气蒸化了印鉴。而此刻东偏殿的烛台下,褪色药水正蚕食着"五十斤"的墨迹,待"五百斤"的新痕干透,齐妃宫中的炭火堆己成了焚身的柴薪。
延禧宫偏殿里。
安陵容指尖抚过鎏金香炉的蟠螭纹,炉灰里未燃尽的鹅梨片泛着青灰色残光。安陵容凝视着铜镜里那张敷着茉莉香粉的脸——眉梢刻意描成纯元皇后病中的黛青色,唇脂却调得比华妃的丹蔻浅三分。
她忽然将银簪刺入妆奁夹层,挑出半截枯黄的《惊鸿谱》残页,纸缘焦痕像极了冷宫梁上悬着的白绫形状。
"本宫如今倒成了制香人..."她捻碎浸过鹤顶红的茉莉花苞,看着殷红汁液渗进指甲缝。前日敬妃来讨安神香方时的试探眼神,此刻在烛火里扭曲成皇后佛龛下的毒蛇纹样。
安陵容数着滴漏将苦杏仁粉填入香囊。皇帝前几日夸她箜篌技艺时的恍惚神色,与当年赞叹纯元抚琴的模样重叠。她忽将琴弦扯断三根,冰蚕丝勒进掌心肌肤的血痕,竟比华妃面颊红疹更令她畅快。
"娘娘,翊坤宫送来的雪蛤膏..."宝鹃的声音惊碎幻象。
安陵容盯着食盒上华妃宫徽的孔雀翎纹,忽然低笑出声——那纹路暗处用茜草汁描着的年字,早被她替换成齐妃生辰八字。“放下吧!”
宝鹃放下雪蛤膏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宝鹃出去后,那盒雪蛤膏被安陵容扔在了妆奁盒的最深处,看到桌上的花瓣,她指尖掐碎晒干的棠梨花苞,安陵容盯着掌纹里渗入的汁液。
这暗红如凝固的血渍,恰似富察贵人小产那日浸透锦褥的猩红。她然将花泥填入鎏金香囊,系在窗前——就像当年父亲受贿入狱时,狱卒腰间晃荡的赃物袋。
"本宫早就是烂在泥里的花..."她看着窗外忽然低笑出声,"可烂透的根茎...最会生出带毒的菌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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