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寺的钟声敲到第十下时,江姒扯紧了帷帽面纱。
正午的阳光将汉白玉台阶晒得发烫,香客们挤在大雄宝殿前等待布施的素斋。她故意打翻提篮,青瓷食盒滚落台阶,蜜饯金枣撒了一地。
"姑娘当心。"穿灰布僧袍的扫地僧扶住她手臂,袖口掠过她掌心时,一枚铜钱悄然落入她袖袋。
钟声继续响着。十一、十二……当第十三记钟声荡过飞檐时,满院香客哗然。江姒趁机退到碑林后的古柏下,铜钱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清晰可辨——与白玉剑坠的雪浪纹一模一样。
"潼水关活下来的将士,都认得这个标记。"
陆辞煜的声音从碑后传来。他今日穿着普通文士的靛蓝长衫,腰间却悬着武将的鱼符。江姒注意到他左肩微塌,想必昨夜在禁书库的伤还未处理。
"陛下改动了秋猎路线。"他假意欣赏碑文,声音压得极低,"三日后御驾会经过黑松林,那里埋伏着三百北狄弓弩手。"
江姒指尖掐进掌心。黑松林紧邻父亲驻守的东大营,若皇帝在那里遇刺,江家满门抄斩都是轻的。
"陆将军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她故意提高声调,装作寻常香客搭话,"您如今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
青年将军突然转身,将她罩在石碑与自己胸膛之间。这个距离能闻到他衣领上沾染的硝石味——兵部今早刚呈验过新制的火器。
"因为潼水关那场瘟疫。"陆辞煜的呼吸扫过她耳垂,"郡主可知道,当年死去的将士,尸骨上都有一块紫斑?"
江姒浑身发冷。父亲书房里那本阵亡将士名册,被朱笔圈出的名字旁都标注着"紫"字。她曾以为是指战死时天边霞光。
"当——"
钟楼突然传来异响。陆辞煜猛地揽住她腰身旋身躲避,一支弩箭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箭尾白羽簌簌颤动。香客们尖叫西散,江姒在混乱中被推挤着跌向石阶。陆辞煜的右手护住她后脑,自己后背重重撞上碑角。
"别回头。"他唇边溢出血丝,却将个冰凉物件塞进她腰带,"去找《梦溪笔谈》卷七。"
侍卫的脚步声逼近时,江姒己经混入惊慌的人群。她摸到那枚青铜钥匙,齿痕组成个熟悉的形状——北狄王庭的狼头徽记。
回到将军府时,父亲的书房亮着灯。江姒闪身钻进西厢的耳房,从暗格取出《梦溪笔谈》。这本寻常的博物志第七卷却异常厚重,撕开裱糊的夹层,泛黄的北疆地图上布满针眼大小的孔洞。
她对着烛光举起地图,光斑在墙上投出连绵的山势。当叠上陆辞煜给她的青铜钥匙时,针孔突然组成清晰的路线——首指黑松林深处的废弃矿洞。
"姑娘!"流萤慌慌张张闯进来,"宫里来人了,说陛下赏了秋猎的新装,要您即刻试穿!"
江姒匆忙将地图吞入袖中。前厅里,赵公公正指挥小太监展开一件猩红猎装。金线绣的凤凰在烛火下如同浴血,她却在触到衣料的瞬间变了脸色——北狄特产的雪蚕丝,浸过磷粉后能在夜间发光。
"老奴多句嘴。"赵公公帮她系腰带时突然低语,"秋猎那日,郡主千万跟紧圣驾。"他枯瘦的手指在她掌心划了三道,正是北狄人表示"危险"的手势。
夜深人静时,江姒从妆奁底层取出个瓷瓶。这是她及笄那年,潼水关的老军医所赠。瓶中药丸能让人十二个时辰内脉象如垂死之人,她原本打算在被迫和亲时用。
窗外传来夜枭啼叫。她推开窗,见陆辞煜的心腹副将蹲在墙头,肩甲上沾着新鲜的血迹。
"将军让我传话。"副将递来染血的帕子,"明日祭天仪式,无论发生什么都别离开看台。"
江姒展开帕子,上面用炭笔画着太常寺的平面图。祭坛下方被标出个红点,旁边写着"巳时三刻"——正是皇帝预定献祭的时刻。她突然想起,太常寺地下是前朝修建的火药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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