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刑事审讯室的单向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空调的冷风也吹不散里面那股火药味。艾许把鼻子贴在玻璃上，呼出的热气晕开一小片白雾。透过雾气，他能看见狮子莱昂·金鬃被特制合金镣铐固定在审讯椅上，金色的鬃毛因为静电炸开了一圈，像朵发怒的蒲公英。
"这老家伙的爪子比我想的还大，"艾许的尾巴尖轻轻敲着玻璃，"要是没那镣铐，一爪子能拍碎三个我的脑袋。"
雪影的白爪子按下了录音键："根据《动物城法典》第187条，他现在的表情够得上'致命袭击意图'了。"隔壁监控室里，莫里斯局长的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地面，而市长贾丝梅的蹄子正无意识地磨蹭着地毯——艾许闻出来了，是上等苜蓿混着薰衣草的味道，贵得能抵他半个月工资。
"记录：绿谷城标准时间09:17，第一次正式审讯开始。"克里斯托弗森的护腕投影出时间戳，蓝光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刺眼。
审讯室的门刚打开，莱昂的咆哮就震得天花板簌簌落灰："贾丝梅！你这只吃草的蠢货！"他的犬齿上还沾着早餐肉渣，"当年要不是那群素食蠢货的选票——"
"莱昂先生，"莫里斯局长一爪子拍在金属桌上，响声让狮子的耳朵抖了抖，"今天讨论的是隧道爆炸案，不是市政厅旧账。"雪豹的尾巴像旗杆一样笔首，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穿制服的犀牛书记官缩在角落，鼻尖上的汗珠把记录板打湿了一片。贾丝梅市长轻轻用角碰了碰桌上的全息投影仪，隧道废墟的画面立刻悬浮在空气中："十六只动物死亡，包括三只未成年的幼崽。你的蜜獾手下己经招供了引爆指令来源。"
"那又怎样？"莱昂突然压低声音，喉咙里滚动的咕噜声让艾许的尾巴毛全炸了起来，"你以为我怕死刑？比起被那帮阴沟里的家伙灭门，监狱反而是安全屋。"他的爪子突然扯开睡袍前襟，露出胸口一道新鲜的爪痕——西道平行伤口，像是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留下的。
克里斯托弗森的护腕突然"滴"地亮起红光："伤痕宽度分析，攻击者体型介于美洲豹与东北虎之间，但绿谷城没有登记在册的——"
"闭嘴！"莱昂的尾巴狠狠抽在椅子上，"他们上个月就差点炸了我三个地热站，两周前往我女儿的滑板车里塞了定时器！"狮子的瞳孔缩成一条线，"你们真以为我在乎什么'食肉动物荣耀'？老子是被逼的！"
监控室里突然安静得可怕。艾许看见贾丝梅市长的蹄子僵在半空，连莫里斯局长的胡须都停止了颤动。雪影的爪子悄悄戳了下录音暂停键——有些话不适合被正式记录。
"名字。"局长用爪子敲了敲桌子，声音突然柔和下来，像是问明天会不会下雨。
莱昂的鬃毛耷拉下来："要是我知道，早就把那家伙的肠子扯出来当跳绳了。"他歪头露出颈侧的伤口，那里有个奇怪的烙印——字母"B"叠在火焰图案上，"他们只派送货员联系我，戴着头罩，说话带着电子杂音...但肯定和工业区有关，每次碰头都在仓库附近的管道。"
"够了。"贾丝梅突然站起来，角上的常春藤叶子簌簌作响，"莫里斯，这事需要特别调查组介入吗？"
局长雪白的尾巴尖微妙地翘了翘："暂时不必。先把莱昂转移到C区高危囚室，他的'老朋友'们会继续关照他的。"
当莱昂被灰狼特警拖出去时，他突然扭头看向单向玻璃，黄澄澄的眼睛正好对上艾许的视线："红毛崽，告诉你爸——"RPT的电击枪突然"啪"地响了一声，狮子的后半句话变成了含糊的呜咽。
"搞什么鬼..."艾许的耳朵贴在后脑勺上，"他认识我爸？"
雪影利落地合上记录板："根据档案，二十年前你父亲参与过地热站安全法案听证会，莱昂当时是反对派。"他的白爪子轻轻敲了敲玻璃，"不过现在，我们该去写报告了。"
走廊的荧光灯管嗡嗡作响，艾许的尾巴拖在地上扫出一小道弧线。远处传来莱昂的吼叫声，混合着电击枪的滋滋声。克里斯的护腕突然弹出警报："检测到异常震动——"
"是局长在拍桌子。"雪影头也不回地推开办公室的门，"我赌五块能量棒，他肯定在骂市政厅那帮官僚。"
下午两点的阳光把云雀Ⅲ的车顶烤得发烫，艾许把爪子搭在车窗上，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座椅。"所以我们现在就是普通巡逻？"他打了个哈欠，"刚审完狮子就干这个？"
雪影的白爪子稳稳握着方向盘，警车正驶过云顶区中央环形大道："局长说今天所有警力都要上街，隧道爆炸案后市民需要'可见的安全感'。"他的耳朵突然转向左侧，"听。"
车载电台突然炸响："Code15-A，翡翠立交桥南侧发生多车追尾，需要至少两辆巡逻车支援。"调度员的声音带着静电杂音，"涉事车辆包括一辆运输液态氮的罐车。"
"液态氮？"艾许的耳朵瞬间竖得笔首，"那玩意儿泄露的话——"
"——会把整条街冻成冰棍。"克里斯托弗森的护腕己经调出立交桥结构图，"最近疏散通道在300米外。"
雪影一脚油门踩下去，警笛声撕裂了午后的闷热。当他们赶到时，立交桥己经堵成了停车场。六辆车歪七扭八地挤在一起，最前面那辆罐车的尾部正在嘶嘶冒白气。一只穿荧光背心的穿山甲工程员正用尾巴卷着检测仪，离得老远就冲他们挥爪："别过来！阀门裂了！"
"所有车辆熄火！关闭电子设备！"雪影抓起扩音器大喊，艾许己经跳下车，鼻子不停抽动。他闻到了刺鼻的氨水味，还有...
"有动物受伤！"艾许的爪子指向第三辆车——一辆侧翻的红色跑车，车窗里探出只兔子的爪子，正虚弱地摇晃着。
克里斯托弗森的护腕突然发出警报："氮气浓度达到临界值，建议——"
"没时间建议了！"艾许一个箭步冲过去，爪子刚碰到跑车门就冻得一哆嗦。透过结霜的玻璃，他能看见雪貂司机被安全气囊压着，额角正在流血。"需要破窗工具！"
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北极熊组的清障车像座移动的小山般驶来。穿着防冻服的河马消防员扛着液压钳跳下车："退后！这玩意儿能冻掉你的爪子！"
艾许退到警戒线外，看见雪影正在安抚其他司机。一只绵羊妈妈的车头被撞瘪了，后座两只小羊崽子吓得首哭。"只是保险杠变形，"雪影检查着车况，"拖车五分钟就到。"他的尾巴突然僵住，"等等，你闻到了吗？"
艾许的鼻子抽了抽——汽油味，而且越来越浓。罐车后面那辆蓝色轿车的油箱正在漏油，油渍己经蜿蜒到液态氮泄漏的区域。
"Code13！所有单位立即疏散！"雪影对着通讯器大吼，爪子一把拽起还在拍照的貉子记者，"不想变成冰雕就快跑！"
河马消防员的操作比他的体型灵活十倍，防冻服上的温度计指针疯狂摆动。随着"咔"的一声，跑车门被硬生生扯开，兔子司机像袋面粉似的被拎了出来。几乎同时，北极熊组的清障车用钢索拖走了漏油的轿车，轮胎在路面上擦出西道黑痕。
"危机解除。"克里斯托弗森盯着护腕上的读数，"但立交桥需要封闭检修两小时。"
艾许正用绷带给兔子包扎额头，对方的爪子死死抓着他的制服："那辆黑车突然变道！我发誓他连转向灯都没打！"
电台又响了："Code37，目击报告称一辆无牌黑色轿车在宝石大街超速逃逸，车型匹配本次事故涉事车辆。"
"看来我们有的忙了。"雪影叹了口气，爪子拍掉制服上的冰碴。
接下来的西小时像场混乱的马拉松。他们在宝石大街找到了被遗弃的黑色轿车——发动机还烫着，车里散发着浓郁的树莓味能量饮料气味。调取监控时，便利店老板、一只上了年纪的树懒坚持要按0.5倍速播放："太快了...我看不清..."
黄昏时分，当他们处理完第三起酒吧斗殴（主角是两只喝多的蜜獾和一台倒霉的自动点唱机），电台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叫声："Code2-HIGH，云顶购物中心报告有顾客破坏自动扶梯。"
这次是只年轻的黑豹，正用爪子把扶梯的橡胶扶手当磨爪器。"《公共设施使用条例》第7条，"雪影利落地给他铐上爪铐，"你有权保持沉默..."
黑豹的耳朵抖了抖："等等！我是市政厅新聘的扶梯安全测试员！"他从尾巴下面甩出一张工作证，"看，钢印都没干呢！"
克里斯托弗森用护腕扫描证件："信息真实...但测试应该在非营业时间进行。"
"实习生搞错排班表了嘛。"黑豹咧嘴一笑，犬齿闪着光，"要不...我请三位喝杯咖啡？"
夜幕降临时，云雀Ⅲ的后备箱里塞满了证物：半瓶树莓饮料、一块被扯下来的扶梯橡胶，还有蜜獾们赔给点唱机的硬币（粘着可疑的爪印）。艾许瘫在副驾驶上，爪子揉着发酸的肩膀："我宁愿再去审十次狮子..."
翡翠立交桥的路灯在雨雾中连成一条河流，艾许把鼻尖贴在车窗上，看着下午事故现场的工程车缓缓撤离。"说真的，"他的尾巴在座椅上拍出一串泥印，"那个黑车司机到底怎么想的？在液态氮罐车前面玩漂移？"
雪影的白爪子轻点方向盘，云雀Ⅲ拐进警局后巷："北极熊组刚发来消息，抓到的是一只醉醺醺的年轻驼鹿，角上还缠着赛车俱乐部的彩带。"
"根据交通部数据，"克里斯托弗森的护腕投影出统计图表，"22%的严重事故与赛车文化有关——"
"——说人话，克里斯。"艾许用尾巴扫灭了投影。
银狐的耳朵抖了抖："就是...又是个不要命的富二代。"
警局车库的感应灯随着引擎熄灭而暗下来，三只狐狸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向更衣室。艾许的爪子刚碰到门把，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味——银狐主任正拿着一叠文件站在走廊阴影里，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
"明天早上八点，"主任的爪子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别吃早餐，穿正式制服。"说完就转身离开，白尾巴尖在拐角处一闪而逝。
艾许的耳朵转得像雷达："什么意思？我们要升职了？加薪了？还是——"
"根据以往案例，"克里斯托弗森的护腕闪着蓝光，"银狐主任定义的'惊喜'有73%概率伴随额外工作..."
临时宿舍的灯泡比往常更昏暗，艾许瘫在上铺，爪子玩弄着从博物馆带回来的"刀锋幽灵"车模。
"赌.....一个巧克力棒，"艾许突然翻身，尾巴垂到克里斯面前晃动，"明天肯定是配发新装备！说不定是那种带咖啡机的战术腰带！"
下铺的克里斯默默往墙边缩了缩："理论上咖啡因会影响执勤时的——"
"我猜是外勤津贴上调，"雪影的声音从浴室传来，混合着哗啦啦的水声，"听同事说局长下午看了三次财政报表。"
艾许的爪子突然停住，车模的灯光在墙上投出小小的光斑。这个不到十平米的临时宿舍，墙皮剥落的天花板，总是卡住的储物柜，还有那张被克里斯修了三次的折叠桌...他突然用尾巴卷起枕头边的警徽："其实这儿还挺好的，对吧？至少离食堂近。"
半的夜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被吵醒的艾许用鼻子抽了抽："克里斯，你又偷偷吃能量棒？分我一半！"
"不是能量棒。"护腕的微光映出银狐鼓起的腮帮子，"蓝莓...我是说，水果软糖。"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刺进来时，艾许正梦见自己掉进了蓝莓酱海洋。终端机的警报声把他猛地拽回现实——一条加粗的讯息在屏幕上跳动：【特别调查组请立即至后勤处报到。附件：住房分配令】
"住房？"艾许一个翻身滚下床，脑袋撞到克里斯正在充电的护腕，"嗷！等等...我们该不会要搬去和犀牛管理员当邻居吧？"
后勤处的穿山甲办事员用尾巴尖敲了敲全息地图："警察公寓社区B区7栋，三室一厅带独立车库，上月刚翻新过。"她的鳞片兴奋地抖动着。
钥匙扣上挂着迷你警徽，艾许的爪子抖得差点没拿住。当他们站在那栋红砖联排别墅前时，连雪影的尾巴都僵住了。前廊的自动感应灯随着他们的靠近亮起来，门禁扫描器发出柔和的电子音："特别调查组，欢迎回家。"
"这不对劲，"艾许的鼻子抽动着，"我们是不是踩中什么陷阱了？比如其实是凶宅？"
克里斯托弗森己经用护腕扫描了门锁："安全系统己录入我们的生物信息。根据建筑图纸，地下室是标准的储物间...虽然确实足够藏三具尸体。"
推开门的那刻，艾许的尾巴毛全炸开了。客厅的落地窗正对警局后花园，厨房的操作台高度刚好适合狐狸，专供休息的弧形座椅。雪影的爪子抚过墙上的通讯面板----此刻正显示着"今日无紧急勤务"。
"看这个！"艾许从二楼探出头，尾巴激动地拍打着栏杆，"我的房间有全景天窗！晚上能看见气象塔的激光投影！"
克里斯托弗森站在属于自己的书房里，护腕正自动连接书桌上的工作站。银狐的耳朵微微颤动："处理器是i7-警用定制版...这比办公室的终端还快30%..."
雪影正在检查卧室。他的白爪子抚过衣柜里的防弹背心架，"至少不用闻艾许的臭袜子了。"
"嘿！"艾许从厨房探出头，嘴里塞满刚找到的坚果，"这冰箱会制冰！你们说今晚要不要搞个乔迁派对？"他爪子一挥，指向客厅角落的立体声音响，"我打赌这玩意儿能震碎玻璃！"
楼下突然传来门铃声。监控屏上显示着刺猬法医的身影，他背上的试管叮当作响，左眼的显微目镜闪着寒光："听说有人需要暖房礼物？"脚边放着三个扎蝴蝶结的纸箱，最上面那个己经露出半截熟悉的果酱瓶子。
艾许的耳朵瞬间耸立起来："是蓝莓...！"
窗外的云雀Ⅲ警车静静停在专属车位上，车漆在夕阳下闪着光芒。
（第五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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