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殇眸中寒光乍现，一声怒喝如雷霆炸响："够了！"他衣袖翻飞间带起一阵罡风，震得灵堂内的白幡猎猎作响，"都别在这闹了，扰了阿宁的安宁。"
他冰冷的目光如利刃般刺向西灵："谁准你到这里来的？"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否则...玄铁护腕在烛光下泛着森冷的光，"别怪朕不讲情面。"抬手一挥，"来人，把西灵公主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西灵闻言浑身一颤，精心描画的妆容瞬间失色。她踉跄着后退两步，不敢置信地摇头："皇兄..."突然扑上前抓住夜无殇的衣摆，"我不服！凭什么只罚我一人？明明是十三先..."
两个玄甲卫己经架住她的胳膊，西灵发疯似的挣扎起来，金步摇"当啷"一声砸在地上，珠串西散飞溅："是她先找茬的！放开我！"绣鞋在青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任凭她如何哭喊踢打，还是被硬生生拖出了灵堂。很快，院外传来廷杖着肉的闷响，夹杂着西灵撕心裂肺的哀嚎："啊！皇兄饶命...十三！你这个..."
十三公主眉眼弯弯地挽住夜无殇的手臂，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皇兄真英明神武~"却在触到他冰凉的衣袖时，瞥见他指节处因用力过度而泛白的骨节。
夜无殇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供桌上的灵位，任由十三公主挂在臂弯。烛火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西灵方才瘫坐的地方，那里还留着一枚被踩碎的珍珠，正泛着凄冷的光。
夜无殇缓缓低头，看着十三公主红肿未消的眼睛。他抬手想揉揉她的发顶，却在半空僵住，指尖还沾着方才西灵挣扎时抓出的血痕。
"傻丫头..."他的声音哑得不成调，目光落在十三公主磨破的袖口上。那里还沾着西灵脸上的胭脂，想来是方才撕扯时蹭上的。
十三公主将脸贴在皇兄冰凉的玄铁护腕上，忽然感觉有温热的水滴落在发间。她不敢抬头，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那条颤抖的手臂。
灵堂外，杖刑声己经停了。檐下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像极了柳宁溪生前最爱的那串风铃。夜无殇忽然抬手捂住心口，那里藏着一方染血的帕子…
"皇兄..."十三公主感觉到他的颤抖，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哽咽，"阿宁她...最看不得你难过..."
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了个灯花，将夜无殇眼角那抹水光映得清清楚楚。他轻轻抽回手臂，转身面向漆黑的棺椁。素白的孝布拂过青瓷骨灰坛，坛身上那道裂痕里，依稀可见半颗没化完的松子糖。
"你回去吧。"他声音很轻，却让十三公主瞬间红了眼眶，"让朕...单独陪陪她..."
十三公主退到门口时，听见一声极轻的哽咽。她回头看见皇兄跪在灵前，手中捧着那块残缺的凤佩，肩头抖得像风中残叶。檐下的铜铃又响了，这次却像极了一声叹息。
十三公主站在灵堂门口，手指死死攥着门框，指节都泛了白。她看着皇兄跪在灵前的背影…那个曾经在千军万马前都挺拔如松的身影，此刻竟佝偻得像风中残烛。
"皇兄..."她张了张嘴，喉头哽得生疼。眼前浮现出去年上元节，阿宁提着琉璃灯站在梅树下，皇兄偷偷将暖炉塞进她手里的模样。那时阿宁耳尖泛起的红晕，皇兄眼底藏不住的温柔，怎么转眼就...
檐下的铜铃又响了，带着雨后的湿气，声音闷闷的。十三公主突然想起阿宁最后一次进宫时说的话："十三，若是哪天我不在了，记得提醒你皇兄按时用膳..."
一滴泪砸在手背上，烫得她浑身一颤。灵堂里，皇兄正将什么东西放进青瓷坛，动作轻得像在给睡着的孩子掖被角。她看清了——是半块桂花糕，阿宁最爱吃的那家老字号。
"明明..."十三公主慌忙用袖子抹脸，却越抹越湿，"明明那么相爱..."
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将皇兄的影子投在素幡上。那影子慢慢俯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棺木，肩头颤抖得连带着满堂白幡都在簌簌作响。
十三公主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冲进雨幕里。她跑过庭院时，听见自己袖中叮当作响——是阿宁给她的金铃铛，说好了要教她跳《羽衣曲》用的...
雨越下越大，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跌坐在回廊下，抱着膝盖哭得像个孩子。远处传来更漏声，一声一声，像是要把人的心都敲碎了。
西灵公主被抬回寝殿时，猩红的舞衣己被冷汗和血水浸透。幽兰跪在床榻边，用沾了温水的帕子一点点擦拭她惨白的脸。每擦一下，都能听到西灵在昏迷中发出痛苦的呜咽。
"滚...都滚开..."西灵在梦魇中挥舞着手臂，精心保养的指甲在锦被上抓出数道裂痕，"本宫要...要你们偿命..."
幽兰的手抖得厉害，药碗里的汤药洒了大半。她看着西灵后背狰狞的杖痕——有些地方己经皮开肉绽，将素白的里衣染成暗红。窗外雨声渐密，衬得殿内更显死寂。
"啪！"
西灵突然惊醒，扬手打翻了药碗。褐色的药汁溅在床帐上，像极了那日灵堂里泼洒的灯油。
"贱人！都是贱人！"她挣扎着要起身，却因牵动伤口而跌回枕上。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冲花了精心描绘的妆容，"本宫要...要..."
声音戛然而止。西灵突然摸到自己散乱的鬓发…那里本该簪着皇兄赐的金步摇。她猛地转头看向铜镜，镜中人面色灰败，嘴唇干裂，哪还有半分公主的威仪？
"幽兰！"她突然抓住侍女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皮肉，"去把本宫那套鎏金头面取来！现在！立刻！"
幽兰吃痛却不敢挣脱，只能小声劝道："公主伤势未愈..."
"闭嘴！"西灵一把推开她，却因动作太大扯裂了伤口。她疼得眼前发黑，却仍强撑着指向妆台，"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见皇兄！"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她狰狞的表情。西灵死死盯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突然发疯似的抓起胭脂盒砸向铜镜。
"啪！"
镜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将她的脸分割成无数扭曲的碎片。幽兰惊恐地看着公主抓起一片碎镜，在手腕上划出深深的血痕。
"柳宁溪..."西灵盯着滴落的血珠，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她将染血的碎镜紧紧攥在掌心，"本宫要让你死了都不得安宁！"
暴雨拍打着窗棂，将她的诅咒送进漆黑的夜色里。远处隐约传来丧钟的余音，一声一声，像是亡魂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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