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宁溪缓缓睁开双眼，浓密的长睫轻颤着，视线逐渐聚焦。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床榻上，身上盖着绣有鹰隼图腾的锦被。阳光透过帐篷顶端的圆形天窗洒落，在帐内投下温暖的光晕。
"嘶——"她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即牵动全身的伤口。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右腿也被固定着，轻轻一动就传来钻心的疼痛。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衣衫己经被换成了一件素白的棉麻长袍，袖口绣着精致的草原纹样。
"姑娘醒了？"一个身着靛蓝色长裙的婢女惊喜地凑上前来，乌黑的长辫垂在胸前，发间点缀着银质的小铃铛。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柳宁溪坐起身，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您昏迷了整整七日，巫医说若是今日再不醒，怕是..."
柳宁溪茫然地环顾西周。这是一顶宽敞的圆形帐篷，西周挂着色彩斑斓的织毯，角落里燃着檀香，袅袅青烟在阳光下缓缓上升。帐门处垂着珠帘，隐约可见外面广袤的草原和远处的雪山。
"这是...哪里？"她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疼痛。
婢女连忙端来一碗温热的马奶，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这里是哈柯草原的王庭。是我们太子殿下在悬崖下的溪涧中发现您的。"她眼中闪着崇拜的光芒，"殿下亲自把您抱回来，日夜守在您身边呢。"
柳宁溪的手指突然颤抖起来，碗中的马奶荡出几滴。坠崖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夜无殇惊痛的眼神，呼啸的山风，还有...那块摔碎的凤纹玉佩。她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里空空如也。
"我的..."
"姑娘是在找这个吗？"婢女从一旁的矮几上取来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静静躺着那块熟悉的凤纹玉佩，只是如今己经被金丝巧妙地修补好，裂缝处勾勒出奇异的花纹，"殿下特意请了最好的工匠..."
帐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银铃声，由远及近。婢女眼睛一亮："是太子殿下回来了！"
珠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弯腰走了进来。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道耀眼的轮廓，银质的腰饰随着他的步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醒了？"塔塔卡尔大步走到榻前，蹲下身与她平视。他今日穿着一件墨蓝色的骑装，腰间系着银丝编织的腰带，左耳上的蓝宝石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草原人特有的阳光气息，琥珀色的眸子盛满笑意。
柳宁溪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塔塔卡尔……
"怎么？摔傻了？"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腕间的银镯叮当作响，"还是被本太子的英俊震慑到了？"
婢女在一旁忍俊不禁："殿下，姑娘刚醒，您别吓着她。"
柳宁溪这才回过神，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乱动。"塔塔卡尔突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你身上断了两根肋骨，左臂骨折，右腿也伤得不轻。"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却意外地轻柔，"要不是我及时找到你..."
"你...一首跟着我？"柳宁溪艰难地开口。
塔塔卡尔盘腿坐在她榻前，随手拿起矮几上的葡萄丢进嘴里："从你被那狗皇帝追捕就开始跟了。"他撇撇嘴，"要不是看你哭得那么惨，我早把你打晕带走了。"
他忽然凑近，身上带着草原人特有的阳光与青草的气息："我在崖下捞你上来时，你怀里还死死攥着半块玉佩。"他指了指那个木盒，"修得还不错吧？我们哈柯最厉害的工匠花了三天三夜。"
柳宁溪颤抖着拿起玉佩，金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将原本的裂缝勾勒成了一道美丽的纹路。
"怎么？感动得要哭了？"塔塔卡尔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那不如以身相许？我们草原男儿可比你们中原那些酸腐文人有趣多了。"他眨眨眼，"至少我们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
柳宁溪终于忍不住抓起软枕砸他，却被他轻松接住。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突然正色，琥珀色的眸子变得深邃，"你现在是死人了，那狗皇帝给你办了风风光光的葬礼。"他嗤笑一声，"真是讽刺，活着时不珍惜，死了倒装起深情来。"
帐外传来牧民悠扬的长调和马蹄声，自由而辽阔。塔塔卡尔站起身，逆光中对柳宁溪伸出手："怎么样？等你伤好了，我带你去骑马？我们草原的落日，可比你们皇宫的强多了。
塔塔卡尔闻言突然收敛了嬉笑的神色，他手指轻敲矮几，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我命人准备了三个身形与你相仿的死囚。"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其中一个，扮成你的样子，身型跟你一样，总之费了我好大功夫，狗皇帝绝对认不出..."
帐外忽然刮起一阵风，吹得珠帘哗啦作响。塔塔卡尔随手拿起银壶倒了杯马奶酒："你那皇帝派人搜山时，我的探子故意引他们去溪涧下游。"他嗤笑一声，"至于那具尸体...我在三个月前就开始用特制的草药喂养那个死囚，让她的骨伤痕迹与你跳崖可能造成的完全一致，绝对不会让他察觉。"
柳宁溪瞳孔微缩，看着他递来的羊皮卷。上面详细记载着夜无殇如何为"她"举办国葬，如何在灵前吐血昏厥...
塔塔卡尔起身走到天窗下，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现在，全天下都相信柳宁溪己经死了。"他回头看她，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而你...将在这片草原获得新生。"
柳宁溪攥着被角的手指节发白。她想起坠崖前夜无殇那个绝望的眼神，心脏突然绞痛起来。
"怎么？"塔塔卡尔突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舍不得了？"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别忘了是谁把你逼到跳崖的。要不是我..."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哨音，我晚一点来看你，先走了…
恍惚间觉得，或许命运真的给了她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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