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买马东头鞍，北街嚼环南巷鞭，仲先生这一趟下来，8两银子不仅买到了马，马的一身行头也置办好了，真是一举多得。这一个小小的马市，三教九流各个层级的人都有，每天都在上演着人间的悲喜剧。今天还是出手豪横的富人，明天可能就成了流落街头的乞丐。崇厚一家子照样在帝都吆五喝六好不快活，新疆的人刚刚经历了痛苦的岁月，准备收拾心情重整家园。仲先生走南闯北，参与了多场保家卫国的战争，马市的老板悠闲地待在这里，任外面的世界搅得个地覆天翻也和他无关。
仲先生牵了马，慢慢走出北京城。这城墙已经有些破损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硝烟熏黑了这座千年古城的城墙。城门楼的红漆也有些斑驳了，想必是年岁久了，没人没钱去补了。城门口的小商小贩在卖货，卖菜的卖小物件的，零零碎碎三三两两的排开，任道路上的泥点溅到要卖的货上也不生气；茶水摊的小二迎接着南来北往的人们歇脚，左胳膊搭着一条毛巾，右手拿着一只铜壶，穿梭在小摊的桌子和凳子中间。这小二倒不像穿花蝴蝶，更像一只大扑棱蛾子，当然也是在飞。
“小二，给我来碗茶，再来两个点心。”
“好咧爷，您稍等。”坐就不坐了，仲先生也蹲在摊外，看着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他也享受着独属于他的片刻安宁。
“嘿！听说了吗，朝廷已经和老毛子谈妥了，这次还是个亏本的买卖。”
“打仗的事，怎么能用买卖来形容？我听说左相在新疆战无不胜啊！”
“胜确实是胜了，可这不没打老毛子么。我一个表弟和我说，老毛子的舰队都开到烟台了，看样子朝廷是害怕了。”
“嘘，噤声！朝廷的事和你我无关。咱俩只是做生意的，国家的事，咱们掺和不上。”
“哎，当年左大人西征，我还带着驼队去支援了。左大人是个好人啊，平时走一趟我只有20两，等到地方了里外里我只有15两到手。左大人这一趟，不仅给我30两，还让咱们吃好喝好，真是活菩萨啊。”
“哥们你是碰到好官了，我一个远房亲戚跟着李大人办船厂，前几个月我去他家，你猜这么着，他家都修上花园了。”
“嘿，他娘的，你这亲戚居然发国难财。”
“这怎么能叫发国难财呢，李大人他老人家说了，要把北洋舰队建设成世界上第五、亚洲第一的水师，这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肯定见成效！”
“你就吹吧，我压根不信。”
“管你信不信，我亲戚确实住上大房子，还娶了两房姨太太，咱们这关系，我还能骗你不成？等咱们这次跑完货，我带你去他那见见世面，他家的房子那个漂亮呦···”
仲先生抿了一口茶，轻叹一声，将茶碗和钱交给小二，站起身来，牵了马走了。走了没几步，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北京城，他感觉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进北京了。
北京，是那么的近，又那么远。就像紫禁城一样，它就在那里，可谁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高耸的城墙隔绝了皇帝的视线，他不知道外面的百姓在做什么，外面的百姓也只是听说过紫禁城里面坐着两宫太后以及一位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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