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颔首道:“理应如此,这原本就是它的住所,我不过借住罢了。”
二人又闲谈几句,惊蛰说起县上书铺《沉舟记》热卖的场景,还提起了自己的那幅画。黛玉道:“可惜你那幅萝丝的画像我还没看过呢,还有那些评语,我也想看看。”
“画像我可以再画一幅,至于那些评论,改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书铺看啊。”
黛玉也觉得确实不能闭门造车,于是欣然应允。惊蛰又提起安阳镇上绣坊老板委托的苍松屏风,黛玉道:“如今我倒不缺这些钱,然之前己经应下,我自会抽时间来做。”
管家见黛玉和紫鹃闲时绣花,又说让惊蛰将这些卖给绣坊,当下疑惑道:“姑娘,咱们林家虽不如从前富贵,但也不至于要您亲自做绣活的地步,你这样让我们这些下人情何以堪啊。”
黛玉笑道:“不碍事,我做这些只是给孩子们攒点买书的零用钱罢了。”
管家却似想起了什么,犹豫再三说道:“小姐回来也有段时日了,可小姐之前带去贾府的银子和古书器具等物件,却仍留在那里。虽说贾府家大业大,不会看上咱们这点小钱,但长久置于贾府终究是不妥。您看是不是应该回去一趟,将东西都要回来?”
黛玉蹙眉道:“管家说的不无道理,可我毕竟久居于贾府,吃住都在那里,就算是作为我这十年的食宿费也罢了。”黛玉虽不舍那些书籍,对银钱却不十分看重。
“姑娘糊涂!老爷当年病重时,早己为小姐打点好在贾家所需的花费,这笔银子是一早就给了贾府琏二公子的。另外的银钱是老爷留给小姐傍身和置办嫁妆用的,若小姐当初是与那贾宝玉成了亲的,这银子就当是给小姐用了;可如今贾宝玉己另娶他人,贾府却占着小姐的银子不还,岂不是辜负了老爷当年为小姐打算的那份心意?”管家急声道,“况且这些古书器具和银钱也并非大风刮来的,这可都是林家历代先祖传下来的,小姐若是不能拿回来,如何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啊!”
难得见管家如此慷慨激昂,黛玉叹道:“我并非不想要回来,只是我在贾府时日长久,己觉察出贾府如今是日薄西山,入不敷出了。若无切实凭证,他们恐怕轻易不会将银钱还给咱们。何况贾府也确实养了我这些年,我若执意要他们还钱,恐会落人口舌,被人误会是恩将仇报的不孝之人。”
林管家听后默然,半晌又道:“小姐说得是,而且贾府如今还有个娘娘在宫里,便是闹到官府,恐怕官府也会包庇他们……”
黛玉安慰道:“管家莫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管家眼睛一亮:“小姐莫非己有良策?”
黛玉摇头:“我并无切实想法,只是想着爹爹当年必定也有不少同窗旧友、门生故吏,也许还有人能念在当年情分上,帮咱们一把。然要想人家用心相帮,咱们自己要先立起来才行。我如今开学堂,也许能教几个学生出来,倘若他们有造化能高中,那也是咱们的助力。彼时我再去贾府,他们也不敢再轻瞧了我。”
“可是小姐如今教的都是稚子幼童,等他们高中得到什么时候?”
黛玉道:“非也,有一人明年就能中秀才,几年后许就杏榜有名了。”
管家问:“小姐是指惊蛰公子?惊蛰公子学问是好,可是他出身低微,恐怕帮不了小姐。”
黛玉浅笑道:“惊蛰才高志远,非池中之物。当今圣上久受太上皇掣肘,对于士族门阀把控地方权力,也颇为忌惮厌恶。惊蛰的身份,也许正是他的助力也未可知。”
“小姐慧眼识珠,想来心中己有谋划,老奴便不再多言。”管家躬身道。
黛玉回到莲花村学堂教书,学堂早己被林家下人整理修缮过。且说这日黛玉因见院子有些单调,便让下人采买些花草回来装饰。惊蛰道:“何必浪费这些钱,山上有好多漂亮的野花,我去帮你挖些回来种上。”
黛玉道:“你不是决定要认真读书么,怎么还要进山?”
惊蛰有些讪讪,谁知大舅家的承时却道:“大表哥不能去,我们能去挖!”
其他学生也纷纷蹦蹦跳跳地举着手想加入,黛玉想孩子们也是这学堂的一份子,也许是该由他们亲自装饰过了,才更能让他们喜欢这里,于是便也点头应允。黛玉笑眯眯道:“那么你们便每人带一株花草过来吧,不拘什么颜色品种,便是路边的野花也可。明日咱们一同种在这院子里,你们自己选个位置亲自种下,好不好?”
学生们都觉得这个提议十分有趣,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自己明天要带什么花过来。“林夫子,我家有一株很大的栀子花,开花的时候可香可香了,我能折一枝过来吗?”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怯生生问。
“可以啊,像这种可以扦插的花,大家折一枝过来种下也能成活。”黛玉柔声道,大家一听更是来了兴致,恨不能现在就回家去把自家开得最好的花摘来送给黛玉。
黛玉急道:“每个人折一枝就行了,可不能随意攀折,不然花儿也是会伤心的,知道吗?”孩子们忙点头应是。
次日,果然每个孩子都带了开得正艳的花枝兴高采烈地来到学堂,黛玉一来便见到课堂上一片花海,栀子花雪白幽香,月季花姹紫嫣红,茉莉花清新淡雅,还有一大捧淡蓝色的绣球花,更有许多叫不出名字但是小巧可爱,五彩缤纷的野花,甚至有个孩子带来了荷塘里种着的荷花。
黛玉一见,摸着这孩子的脑袋忍俊不禁:“还是景和有巧思,难为你怎么摘的。莲花村学堂,怎么能没有莲花,以后就把你这荷花摆在门口当招牌吧。”复又叮嘱道:“河边危险,天气逐渐热起来了,大家可不能独自下水嬉戏,一定要有大人在一旁看着才行……”
“知道了,谢谢夫子!”李景和是村长的小孙子,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家里人都十分宠爱他,这荷花还是村长摇着小船载着孙子去摘的。虽然家人也常夸他,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被黛玉夸奖和肯定让他高兴,红着脸一脸的骄傲。
其他孩子都羡慕不己,瞬间觉得自己带的花不香了。黛玉忙道:“大家每个人带的花夫子都很喜欢,夫子知道你们都是很用心选的,等待会儿咱们将花种下了,我就教大家背一首跟你们带来的花对应的诗词,好不好?”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原来自己带来的花还有诗词吟咏赞颂,那还是不差的,这样一想又都开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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