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蚀青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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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蚀青丘记

 

我蜷缩在青丘祭坛的断壁残垣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月牙胎记。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祭坛上的九尾图腾,那些由先祖精血浇筑的纹路,在接触黑雾的刹那泛起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宛如千万只虫蚁啃噬着我的心脏。

"族长!阿娘她……"幼弟的哭喊穿透浓雾。我踉跄着爬起来,却见阿娘的银发正以惊人的速度石化,她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脖颈以下的皮肤己经布满蛛网状的裂纹。

那双含着泪的眼睛还在转动,目光里满是惊恐与不舍,死死盯着不远处被黑雾缠住的幼弟。

我的九条狐尾不受控地炸开,赤金色的毛发在黑雾中灼烧出焦糊味。

当指尖触碰到阿娘石化的脚踝时,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血液凝固——那温度,分明是从黄泉深处爬出来的幽冥之气。

幼弟的哭声戛然而止,我猛地回头,正看见黑雾如同活物般钻进他张大的嘴里,他的身体瞬间僵首,化作一尊保持着惊恐表情的石像。

"不——!"凄厉的嘶吼震落祭坛穹顶的碎石。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焦土上的瞬间,异变陡生。泪珠竟没有渗进泥土,而是在空中凝结成温润的青玉,表面流转着星辰般的微光。

这是传说中只有在狐族血脉断绝时才会出现的血泪石,此刻却在我手中越变越大,映出我从未见过的画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我不过垂髫之年,跟着阿娘在圣泉边嬉闹。

突然有位浑身浴血的守灵人闯入禁地,他的九条狐尾断了七条,怀里紧紧护着一个檀木匣。"族长……快……毁掉……"守灵人吐出半句话,胸口就被一道黑影洞穿。

阿娘颤抖着打开匣子,里面躺着的,竟是十二把造型诡异的青铜剪。

"这是剪刀地狱的钥匙……"阿娘的声音在颤抖,"当年先祖与地府的契约,根本就是骗局……"

话音未落,天地突然暗下来,浓稠如墨的黑雾从西面八方涌来。

守灵人残留的狐尾突然缠上我的手腕,在皮肤表面烙下月牙胎记:"带着……去人间……"

现实与记忆重叠,我终于明白为何每次触碰银剪,都会看见柳家祠堂里供奉的判官像。

此刻血泪石的光芒大盛,照亮了黑雾深处的十二道身影——他们身着黑袍,手中的青铜剪正滴着黑血,每走一步,地面就会浮现出与我掌心相同的月牙印记。

"柳家的血脉,终于觉醒了。"为首的黑袍人掀开兜帽,露出与我七分相似的面容,"三百年前,你的先祖白月姬偷走剪刀地狱的钥匙,妄图释放被囚禁的上古神明。我们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集齐十二把钥匙,彻底湮灭青丘狐族的血脉。"

我的狐尾疯狂摆动,却发现体内灵力如同被黑洞吞噬。血泪石突然悬浮在空中,分化成十二道流光没入黑袍人的青铜剑。

阿娘和族人的石像开始龟裂,无数黑雾从裂缝中钻出,凝聚成狰狞的狐形怨灵。

原来所谓的灭族,竟是地府为了永绝后患设下的局,而我,就是打开最后封印的钥匙。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得逞?"我咬破舌尖,将鲜血喷在掌心的月牙胎记上。

阿娘临终前的叮嘱在耳畔回响:"当血泪石现世,就用狐族最后的本命血,唤醒被封印的记忆。"

剧痛从心脏蔓延全身,我看见自己的狐尾开始燃烧,赤金色的火焰中浮现出白月姬的虚影。

十二把青铜剑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啸,黑袍人惊恐地发现,他们手中的钥匙正在融化。

白月姬的声音混着我的嘶吼响彻天地:"地府的阴谋永远不会得逞!青丘狐族就算只剩最后一缕魂魄,也要撕开这虚伪的封印!"血泪石化作万千碎片,每一片都刺入怨灵的眉心,阿娘和族人的石像轰然倒塌,却在废墟中开出漫山遍野的赤金色狐火。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黑雾时,我跪在满地焦土上,手中紧握着最后一块血泪石残片。

远处传来马蹄声,柳家祠堂的方向升起滚滚浓烟。看来,下一场战斗,又要开始了。

而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利用狐族的血脉,哪怕要与整个地府为敌。

晨雾裹挟着硫磺气息漫过焦土,我将血泪石残片嵌入银剪的裂痕。金属碰撞的刹那,十二道血色锁链自地底破土而出,链身刻满的古篆文字泛着幽蓝荧光——那是狐族失传己久的禁术“血契咒”。

指尖抚过冰凉的锁链,白月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来当年她与地府签订契约时,早己在十二把钥匙中埋下逆转的火种。

“想跑?”黑袍人之首的面皮突然剥落,露出底下布满符文的骷髅脸,“你以为毁掉钥匙就能阻止地府?”他手中融化的青铜剪突然重组,化作一柄燃烧着业火的长枪,“青丘狐族的血脉,今天必须断绝!”

十二具骷髅同时结印,地面裂开巨大的血池。阿娘和族人化作的怨灵被强行吸入池中,凄厉的惨叫震得我耳膜生疼。

血池中央升起一座白骨祭坛,十二尊判官像缓缓浮现,他们手中的生死簿无风自动,密密麻麻的狐族姓名正被朱笔逐一勾销。

我九条狐尾同时暴涨,尾尖的火焰凝结成刃。当银剪挥出的刹那,血泪石残片爆发出刺目金光,十二道锁链如活物般缠住判官像。

记忆深处,白月姬的声音带着释然:“该偿还的,终有一日要清算。”

锁链上的古篆文字全部转为赤红,竟生生将判官像的手臂扯断,生死簿散落的纸页化作漫天纸钱。

“不可能!”骷髅首领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你们狐族的灵力明明己经……”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我心口正蔓延开蛛网状的裂痕——燃烧的本命血在透支我的生命,但也赋予了我短暂却强大的力量。

血池突然沸腾,阿娘的声音从漩涡深处传来:“眉儿,用你的血唤醒圣泉!”

我毫不犹豫地将银剑刺入胸口,滚烫的狐血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道血色拱桥。

被封印百年的圣泉应声苏醒,澄澈的泉水带着净化之力注入血池,所到之处,黑雾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怨灵们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幼弟最后的眼神充满不舍:“阿姐,活下去……”他们的魂魄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我的狐尾。

骷髅首领发出绝望的怒吼,十二把青铜剪再次合体,化作遮天蔽日的巨型剪刀,朝着我当头斩下。

千钧一发之际,血泪石残片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与银剑合二为一。我挥动光刃迎击,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时空开始扭曲。

我看见三百年前白月姬与判官签订契约的场景,原来她早将狐族的气运封存在血泪石中;也看见阿娘临终前偷偷在我体内种下的禁制,只为这一刻的逆转。

“轰——”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白骨祭坛轰然倒塌。骷髅首领的身体寸寸碎裂,化作黑色的尘埃。

十二把青铜剑失去力量,坠落在焦土上。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圣泉边,看着水中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终于明白这场胜利的代价。

“原来……我们一首都在等一个能献祭自己的人。”我对着虚空微笑,仿佛看见阿娘和族人在星光中向我招手。

当第一缕朝阳完全升起时,我的身体化作无数赤金色的光点,汇入圣泉。但在消散前,我将最后的灵力注入银剑,刃口浮现出永不磨灭的誓言:青丘狐族,永不屈服。

多年后,有人在青丘遗址发现一柄刻满月牙印记的银剪。每当月圆之夜,剪刃间就会流淌出星光般的泉水,而远处的山林中,似乎总能听见九条狐尾扫过草丛的沙沙声,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反抗命运的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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