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宝张口结舌，脑海中一片空白。
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萧何愁！又是萧何愁！
他到底跟母后灌了什么迷魂汤！
太后激动地拍着他的手背，忽然屏退了左右所有的宫人，只留下她和赵小宝两人，然后凑到赵小宝耳边，压低了声音，亟待确认似的问道。
“皇儿，你老实告诉母后，你是不是早就看出那个张德海，表面看似顽劣不堪，实则内里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所以才故意将他放到西北那等艰苦卓绝之地去磨砺，好让他脱胎换骨，日后堪当大任的？”
赵小宝喉头滚动，那句“母后您可千万别信萧何愁的鬼话，朕就是想找个废物点心把事情搞砸，谁知道他走了狗屎运！”差点就冲口而出。
可一对上太后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他悲哀地发现，真相是什么，对此刻的母后而言恐怕己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愿意相信什么。
此刻若是否认，怕不是要被当成“过谦”、“城府太深”甚至“故作高深，不愿与凡人言”？
万般无奈之下，赵小宝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被线牵引着，无比僵硬地点了那么一点头。
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生无可恋。
“母后……慧眼如炬……儿臣……确，确有此意。”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太后闻言，更是喜不自胜，高兴地连连拍着赵小宝的肩膀，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儿果然非池中之物！深藏不露啊！大魏有你，何愁不兴！何愁不盛啊！”
正当母子二人闲聊之时，殿门外，宫女的禀报声适时响起。
“太后娘娘，若水姑娘到了。”
若水？
赵小宝皱了皱眉，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搜寻了一圈，却只觉得一片模糊，没什么印象，他不由得看向太后。
太后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嗔怪地拍了拍赵小宝的手背。
“瞧瞧你，宝儿真是操劳国事，宵衣旰食，连若水都给忘了！不过，这也不全怪你，若水那孩子，前些年身子骨弱，就让她去金陵外祖家调养了几年，算算日子，今日也该是她回京的时候了。”
太后这么一提，赵小宝的记忆才如同被拨开云雾一般，隐约浮现出一个小姑娘的模糊身影。
这萧若水，不就是那个总跟在萧何愁身后，安安静静，不怎么说话的小丫头吗？
国师萧何愁的掌上明珠！
一想到萧何愁，赵小宝就觉得头大。
好嘛，刚在心里把萧何愁骂了一百遍，他女儿就来了。
太后似乎没察觉到赵小宝表情的变化，反而兴致勃勃地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道：
“皇儿啊，你如今也到了亲政的年纪，这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我瞧着，若水那孩子就极好。她自幼在宫中长大，我是看着她长大的，知书达礼，温婉贤淑，容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更难得的是，她父亲又是国之栋梁，你若娶了她为后，于国于家，都是一桩美事啊！”
太后越说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看着赵小宝的眼神充满了期盼。
“若水那孩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又沉静，将来定能为你打理好后宫，让你无后顾之忧，专心国事。皇儿，你觉得如何？”
赵小宝听的一阵心乱，娶萧何愁的女儿？
那他以后还怎么安心当昏君？
萧何愁一个就够他受的了，再来个“小萧何愁”在枕边吹风，他这昏君大业岂不是要彻底泡汤？
他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找了个借口搪塞。
“母后，儿臣……儿臣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儿臣如今一心扑在国事上，西北旱情虽解，但后续的安抚与发展仍需耗费心力，儿女情长之事，暂且……暂且不急。”
实则心中暗骂：娶她？门儿都没有！窗户缝儿都没有！
朕就是从这慈宁宫跳下去，摔断腿，也绝不可能娶萧何愁的女儿当皇后！
说罢赵小宝连忙起身，躬身道：“母后，儿臣突然想起还有几份紧急的奏折尚未批阅，关乎西北民生，儿臣不敢耽搁，就先行告退了，改日再来陪母后说话。”
说完，也不等太后反应，便急匆匆地往外走，生怕太后再提这茬。
赵小宝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出暖阁，刚到殿门外，便与正要进殿的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为首的宫女急忙行礼，而跟在宫女身后的那位，是萧若水。
她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的素雅长裙，裙摆上用银线绣着几枝含苞待放的玉兰，随着她轻盈的莲步微动，仿佛真有清风拂过，带来阵阵若有似无的草木馨香，并非浓郁花香，倒像是清晨林间凝结的露水气息。
乌黑如云的秀发仅用一支通透的碧玉簪松松挽起，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颊边，更衬得她颈项纤秀，肌肤莹白胜雪。
她原是微微垂着首，听见动静，略略抬眸，一双清澈的眸子便撞入了赵小宝的眼中。
那眼神澄净明亮，不含一丝杂质，仅仅是一瞬的对视，赵小宝便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脚步也不自觉地顿住了。
这就是萧何愁那个老古板的女儿？
怎么……怎么比画里的人还好看？
萧若水很快便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注视，声音如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疏离的礼貌。
“臣女萧若水，见过陛下。”
说完，便微微屈膝一福，跟着引路的宫女向殿内走去，只留下一抹纤细秀雅的青色背影。
首到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赵小宝才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盯着人家的背影发了半天呆。
他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个女人嘛！
还是萧何愁的女儿！
不行，绝对不行！
“陛下？”
一首跟着的王福，将方才殿内太后与陛下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又见陛下出来后对着萧若水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顿时了然。
王福连忙躬着身子，压低声音劝道：“陛下，奴才斗胆说句大实话，这萧姑娘，真真是天仙下凡一般的人物啊！您瞧她那身段，那气质，那声音……啧啧！要不……奴才这就进去替您跟太后美言几句，说您对这门亲事，那是十二分的满意？”
“美言你个头！”赵小宝被王福这番露骨的调侃说得老脸一红，恼羞成怒，冷哼一声，猛地一甩袖子。
“朕忙得很！国家大事还等着朕处理呢！回宫！以后休要在朕面前提这事。”
只是那脚步，不知为何比平时慢了半分，耳朵也似乎竖得更高了些。
王福连忙小跑着跟上，心中暗笑。
陛下啊陛下，您这口是心非的毛病，是越来越藏不住咯！
另一边，慈宁宫暖阁内。
太后一见萧若水，便欢喜地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好孩子，几年不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这身子骨可都调养好了？金陵那边水土如何？可还住得惯？”
萧若水一一温婉作答，声音轻柔，举止得体，让太后越看越是喜爱。
寒暄过后，太后状似无意地问道：“若水啊，方才在殿外，可曾见到陛下了？”
萧若水臻首微点：“回太后，臣女方才在殿外，有幸得见圣颜。”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追问道：“那你觉得……陛下如何呀？”她想听听这个自己中意的儿媳妇，对自家那个“深藏不露”的儿子有何评价。
萧若水沉吟片刻，清澈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清光，然后轻声道：“陛下……龙章凤姿，天日之表，确实非凡俗中人。只是……”
她微微顿了顿，语继续说道：“臣女斗胆，觉得陛下眉宇间，似乎藏着许多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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