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赵小宝便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暗纹绸衫，腰间系着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手中摇着一把山水折扇，头发用一根碧玉簪松松束起，看上去倒真像个养尊处优、略带几分风流不羁的富家公子。
王福也换了一身青布首裰，扮作寻常管家模样，又悄悄安排了数名大内高手换上便服，远远缀在后面，以策万全。
一切准备妥当，赵小宝带着王福，一前一后，如同寻常主仆一般，从神武门悄然出宫，上了一辆并不起眼的青篷马车。
马车辘辘，驶出皇城，汇入京师繁华的街道。
赵小宝掀开车窗帘子一角，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窗外初春景色。
启元二年的大魏都城，确实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酒楼、茶坊、布庄、米行、当铺、钱庄，鳞次栉比，招牌幡子迎风招展。
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挑担的货郎、赶集的农人、推着独轮车的脚夫、骑着高头大马的富商、乘坐轿子的官宦人家，各色人等，川流不息。
吆喝叫卖声、车马喧嚣声、孩童嬉闹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生动的市井繁华图。
赵小宝看着这幅景象，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这大魏，怎么就越来越繁荣了呢？
这不符合他的昏君计划啊！
他要的是民生凋敝，国库空虚，这样他才能顺理成章地退位让贤，过上逍遥日子。
“王福啊，”赵小宝放下车帘，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说，这京城如此繁华，百姓安居乐业，是不是显得朕这个皇帝……太英明了？”
王福嘴角抽了抽，陛下这话问的，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接。
难道要说“是啊陛下，您就是太英明了”？
他只得含糊道：“陛下圣心仁厚，泽被苍生，此乃大魏之福，万民之幸。”
“唉，”赵小宝又叹了口气，觉得跟王福这老实人说这些也是对牛弹琴。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渐渐往城西而去。
眼看离那传说中的群芳院越来越近，赵小宝反而不急了。
“停车，停车！”赵小宝吩咐道，“朕要下去走走，亲自感受一下这京城的烟火气息。”
王福不敢违拗，只得让车夫停了车。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沿着街道慢慢踱步。
城西一带虽不如主街那般喧嚣，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少了些官宦府邸的威严，多了些市井小民的鲜活。
赵小宝东看看，西瞧瞧，时不时停下来，买了个刚出炉的芝麻烧饼，咬一口，外酥里嫩，满口喷香；又在一个小摊前，看中了一个做得颇为精巧的泥塑小老虎，随手买了下来，在手里把玩着。
王福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付着钱，心中却在盘算，陛下这又是哪一出？
莫不是想体验民间疾苦，才寻个由头出来？
赵小宝可没想那么多，他纯粹就是好奇。
这古代的街市，对他这个现代灵魂来说，还是颇具吸引力的。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到了群芳院，该如何“大展拳脚”，争取闹出点动静来，最好是能让那些言官御史明日一早就上折子弹劾他“品行不端，沉溺酒色”。
如此走走停停，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来到了一条略显僻静的巷陌。
巷口立着一块半旧的牌坊，王福指着巷子深处道：“公子，前面那条街，便是群芳院所在的柳絮街了。街尽头那座三层高的绣楼，便是群芳院。”
赵小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一条颇为雅致的街道，两旁栽种着依依垂柳，微风拂过，柳枝轻摆，煞是好看。
街道两侧的建筑也多是些精巧的两层小楼，门面装修得颇为风雅，不似寻常勾栏瓦舍那般俗艳。
而街道的尽头，一座气派的三层木质阁楼矗立在那里，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门前挂着两盏硕大的红纱灯笼，即便是在白日，也透着一股子引人遐思的暧昧气息。
“群芳院……”赵小宝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正当赵小宝想入非非，准备抬脚往那柳絮街走去之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柳絮街的街口，朝着他们这边缓缓走来。
那身影穿着一身天青色的素雅长裙，乌发仅用一支碧玉簪松松挽着，步履轻盈，气质娴雅。
赵小宝定睛一看，认出了这人。
正是萧若水。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应该在宫里陪太后聊天，或者在国师府里看书写字吗？
怎么会从群芳院那种地方出来？！
赵小宝脑中瞬间警铃大作，猛地侧过身子，背对柳絮街方向，同时脸上挤出一副愠怒表情，对着身旁的王福压低声音呵斥起来。
“好你个王福！你这老奴，怎么把本公子带到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来了！这……这是什么所在？！”
王福正一心想着如何劝说陛下待会儿进了群芳院，千万不可玩得太过火，冷不防被赵小宝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给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懵了。
“公……公子？”王福一脸茫然，心中叫苦不迭。
我的爷啊，这群芳院不是您自己点名要来的吗？
怎么这会儿倒怪起老奴来了？
他正想辩解几句，鼻尖却突然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王福心中一动，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顺着那香气飘来的方向一瞥。
萧姑娘！
难怪陛下突然变脸！这是撞见了不想撞见的人啊！
王福不愧是久历宫廷的老油条，只一瞬间便领会了赵小宝的深意。
连忙躬下身子，配合着演戏，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连声道：“公子恕罪！老奴该死！老奴罪该万死！老奴是想带公子去街后头那家新开的‘闻音阁’听听新到的江南小曲儿，谁知老眼昏花，走错了路，误入此地，扰了公子雅兴！老奴这就给公子引路，去闻音阁。”
他一边说着，一边悄悄给赵小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此时，萧若水己然走到了二人身旁。
她方才远远便看到两个身影有些熟悉，待走近了，听见他们的对话，再仔细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不是……陛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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