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苏晚晴的快递急救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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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苏晚晴的快递急救事件

 

“死澡堂子里了?”

这句刻薄冰冷的咒骂,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金子轩早己透支到极限的意识堤坝。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他,冰冷湿滑的地面触感,嘈杂的哄笑和惊呼,浑浊的空气里劣质肥皂和汗臭混合的窒息感……所有的屈辱、剧痛、疲惫,都随着意识的沉沦而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一丝微弱的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鱼,艰难地挣扎着上浮。

金子轩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拆散了架,每一块骨头都在呻吟,左臂的伤处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剜骨般的灼痛,比昏迷前更加剧烈!喉咙里干得冒烟,火烧火燎。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昏黄摇曳的灯光——不是焊工棚里刺眼的电弧光,也不是澡堂那污浊的白炽灯,而是一盏……挂在床头的老式煤油灯?橘黄色的火苗在玻璃罩里跳动着,散发出温暖却微弱的光晕。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是粗糙但干净的蓝布床单。身上盖着一床打着补丁、却洗得发白的薄棉被。那股令人作呕的馊臭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某种陈旧木头的味道。

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小屋。墙壁是用凹凸不平的灰砖砌成,糊着发黄的旧报纸。家具只有他躺的这张床,一张掉了漆的方桌,两把瘸腿的板凳,还有一个老旧的木头柜子。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与城中村格格不入的、近乎凝滞的安静。

这是哪儿?

金子轩茫然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左臂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他这才发现,自己那条伤臂上的脏布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的、散发着淡淡草药味的白色纱布,包裹得整整齐齐。虽然依旧疼痛难忍,但那种灼烧感和勒紧的麻木感减轻了不少。

“醒了?” 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金子轩循声望去,只见澡堂门口那个刀疤老头,正佝偻着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瓷碗,慢吞吞地走进来。昏黄的灯光映着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显得更加可怖。但此刻,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了澡堂里的那种嫌恶和冷漠,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老……老伯……是您……救了俺?”金子轩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嘶哑干涩。

“躺着别动!”刀疤老头低喝一声,语气生硬,却带着不容置疑。他把那碗热气腾腾的东西放在床头的小方凳上。碗里是黑乎乎、粘稠的液体,散发着一种极其熟悉的、浓烈苦涩又带着血腥的味道!

又是“毒药”汤!

金子轩的胃里条件反射般地一阵翻腾。但这味道……似乎比马建国熬的那锅更冲?苦涩中带着一股更加霸道的辛辣!

“喝了。”刀疤老头言简意赅,用下巴指了指那碗药。

金子轩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想起了马建国那锅药的效果,想起了自己这条差点废掉的胳膊。他不再犹豫,用还能动的右手,颤抖着端起碗,闭上眼,屏住呼吸,如同灌毒药般,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整碗滚烫、苦涩、辛辣到极致的液体灌了下去!

“呃……”强烈的刺激感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呛得他眼泪鼻涕首流,剧烈地咳嗽起来,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搓!这药,比马建国的更“毒”!

刀疤老头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面无表情,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他等金子轩稍微缓过气,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小子,命挺硬。烧成那样,胳膊烂成那样,还能撑到澡堂子。”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金子轩裹着纱布的左臂,“骨头茬子又错开了,筋也伤了风邪。给你正了骨,敷了药。死不了,但想好利索,难。”

金子轩心里一沉。他看着老头脸上那道深刻的疤痕,又想起澡堂里那些人的鄙夷和咒骂,挣扎着开口:“老伯……谢谢您……俺……俺没钱……” 巨大的窘迫感让他声音低不可闻。

“钱?”刀疤老头嗤笑一声,脸上的疤痕随之扭动,显得有些狰狞,“老子开澡堂子,不是开善堂!救你,是看你这泥腿子还有点硬气,晕倒了手里还死死攥着那两毛钱澡票!”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金子轩的身体,看到了更深的东西,“……也是看你这条胳膊,伤得邪性,不像打架斗殴,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捅穿的?”

金子轩心头猛地一跳!这老头……眼光毒辣!

“行了,甭跟老子这儿装可怜。”刀疤老头挥挥手,不耐烦地打断金子轩的思绪,“药喝了,死不了就滚蛋!养伤期间,每天这个点儿,过来喝药换药!抵你在澡堂晕倒吓跑老子三个客人的损失!敢不来……” 他眯了眯眼,那道刀疤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老子就把你这烂胳膊卸下来喂狗!”

明明是威胁的话,听在金子轩耳中,却带着一种粗粝的、不容拒绝的……善意?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俺……俺来!一定来!谢谢老伯!您……您贵姓?”

“贵个屁!叫老刀!”老头丢下一句,不再看他,佝偻着背,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金子轩躺在硬板床上,感受着胃里那团灼热的“毒药”慢慢化开,带来一种奇异的暖流,左臂伤处的剧痛似乎真的在药力的作用下,一点点被镇压下去。他看着昏黄跳动的灯火,听着外面城中村深夜隐约传来的狗吠和醉汉的胡言乱语,第一次在这个冰冷的城市里,感受到了一丝……近乎虚幻的暖意?虽然这暖意,包裹在刀疤老头那粗粝的威胁和苦涩的“毒药”之中。

接下来的几天,金子轩如同行尸走肉。他每天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依旧剧痛的左臂(被老刀的“毒药”和敷药稳定住了伤势,但活动依旧受限),在工地、医院和老刀的澡堂小屋之间三点一线地奔波。

医院ICU外冰冷的长椅是他的第二个“床铺”。陈强依旧在昏迷,靠呼吸机和各种管子维持着生命。每天的费用单像催命符一样送到李扒皮手上,虽然迫于金子轩的威胁和马建国的震慑,李扒皮咬着牙在交钱,但那怨毒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时时刻刻提醒着金子轩悬在头顶的危机。王海日夜守在医院,本就瘦弱的身体更加憔悴,眼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疲惫和茫然。两人相对无言,只有沉重的叹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回荡。

焊工棚里,马建国对金子轩的“擅离职守”骂骂咧咧,但每天中午,工作台上总会多出一个硬邦邦、冷冰冰的馒头。金子轩默默地啃着,左臂的剧痛和心里的重压,让他味同嚼蜡。

唯一能让他感觉“活”着一点的地方,就是老刀那间弥漫着草药味的小屋。每天傍晚,拖着疲惫不堪、浑身尘土的身体走进那扇吱嘎作响的木门,灌下那碗苦得让人灵魂出窍的“毒药”,感受着老刀那双粗糙、沾着药膏的手,毫不温柔却极其精准地给他换药、重新包扎。每一次换药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但金子轩咬着牙一声不吭。他能感觉到,伤口在缓慢地愈合,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灼烧感在一点点消退。老刀依旧沉默寡言,偶尔骂几句“废物”、“泥腿子”,但那道刀疤下的眼睛,看金子轩的眼神,似乎少了些最初的审视,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认可?

这天下午,金子轩拖着沉重的步伐从医院出来。陈强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医生隐晦地暗示,后续的治疗费用是个无底洞,而且就算救回来,那条腿也……废了。巨大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是马建国今天早上扔给他的几张零钱——让他去邮局给家里寄封信报平安(王海在医院走不开,信是马建国逼着金子轩口述,他自己歪歪扭扭写的)。马建国虽然字写得像狗爬,但内容倒是实在:说金子轩在省城找了个好师傅,学手艺,工钱不少,让家里放心,钱收到了买点好的,别省着。

寄完信,金子轩攥着找回的几毛钱,茫然地走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左臂的伤处又开始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他需要一份活计!一份能挣钱的活计!不能光靠马建国的馒头和李扒皮被胁迫掏出的医药费!陈强需要钱!他自己也需要钱活下去!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和急促的刹车声在他身后响起!

“让开!找死啊!乡巴佬!”一个粗鲁的骂声传来。

金子轩猛地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马路中间。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几乎贴着他身边停下,司机探出头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金子轩连忙退到路边,心脏怦怦首跳。他茫然西顾,目光扫过街边一家家店铺的招工启事:餐馆服务员——要求五官端正,口齿伶俐(他不行);电器维修学徒——要求懂电路基础(他不会);网吧网管——要求会电脑(他碰都没碰过)……巨大的挫败感再次袭来。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再次吞噬时,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一个不起眼的、用红漆写着“急招”两个大字的灯箱——**“速达快递——城中村分部!急招快递员!日结!吃苦耐劳!认路就行!”**

快递员?

日结?

吃苦耐劳?

认路就行?!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星,瞬间点燃了金子轩灰暗的眸子!他顾不上左臂的剧痛,几乎是跑着冲到了那家小小的快递站点门口。

站点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空气里弥漫着胶带和灰尘的味道。一个穿着印有“速达快递”马甲、满脸油汗的胖子正坐在桌子后面,对着电话不耐烦地吼着:“……催催催!催命啊!老子又不是飞机!等着!” 他“啪”地挂了电话,抬眼看到门口站着的、浑身尘土、脸色苍白、左臂还吊在胸前的金子轩,眉头立刻皱成了疙瘩。

“干嘛的?”胖子的语气很不友好。

“老……老板……俺……俺来应聘……快递员……”金子轩连忙说道,声音因为紧张和急切而有些结巴。

“应聘?”胖子上下打量着金子轩,目光在他那条吊着的胳膊上停留了很久,毫不掩饰地嗤笑一声,“就你?这身板?还挂着彩?送快递?风大点都能把你吹跑喽!别逗了!赶紧走!别耽误老子事!”

“俺……俺能行!”金子轩急了,往前一步,急切地保证,“俺有力气!俺能吃苦!俺……俺认路!俺跑得快!” 他努力挺起瘦弱的胸膛,试图证明自己。

“跑得快?”胖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门外一辆锈迹斑斑、后座绑着巨大快递筐的二八杠自行车,“看见没?就那‘宝马’!骑上它,一天得跑遍大半个区!风里来雨里去!你这胳膊,能扶稳车把吗?摔一跤,把人家贵重东西摔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滚滚滚!别在这儿添乱!”

胖子的拒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金子轩刚刚燃起的希望。他张了张嘴,还想再争取,但看着胖子那不耐烦的、写满“瞧不起”的脸,再看看自己这条不争气的胳膊,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屈辱感涌上心头。他低下头,默默地转过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胖子桌上的电话又疯狂地响了起来!尖锐的铃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胖子烦躁地抓起电话:“喂?!……苏小姐?……对对对!您的同城急件!……什么?还没到?!不可能啊!小刘应该……” 他话没说完,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一阵焦急、甚至带着哭腔的女声,语速极快。胖子的脸色瞬间变了,油汗顺着肥腻的脸颊往下淌。

“您……您别急!别急苏小姐!我查查!我马上查!” 胖子手忙脚乱地翻着桌上的派送单,嘴里不停地解释安抚,“……小刘?小刘他妈死哪儿去了?!……电话关机?!操他妈的!这个节骨眼掉链子!……苏小姐您听我说!我马上……马上给您想办法!重新派!立刻!马上!……什么?您母亲等着这药救急?!这……这……”

胖子的声音因为焦急和恐惧而变了调,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他猛地抬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堆满包裹的站点,最后,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钉在了正要推门离开的金子轩那瘦弱的背影上!

“那……那个谁!你!站住!”胖子猛地吼道,声音因为急切而尖利破音。

金子轩愕然回头。

胖子像头被火燎了屁股的肥猪,猛地从桌子后面窜出来,几步冲到金子轩面前,一把抓住他完好的右臂,力气大得惊人!他肥胖的脸上堆起一个极其难看、近乎谄媚的假笑,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兄弟!小兄弟!帮个忙!天大的忙!”他不由分说,把一张写有地址的快递单和一个巴掌大小、包装严实的硬纸盒塞进金子轩手里,“这个!就这个件!同城急件!十万火急!客户等着救命的药!地址就在前面不远!锦秀花园!A座1701!苏晚晴苏小姐!立刻!马上!给她送过去!骑门口那辆自行车!快!”

胖子指着门口那辆锈迹斑斑的“宝马”,又飞快地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拍在金子轩手里:“送到!这钱就是你的!日结!现结!外加……外加我给你申请正式工!快!求你了!再晚就出人命了!”

金子轩完全懵了!手里捏着那个小小的、却仿佛重若千钧的硬纸盒(里面是救命的药!),看着胖子那张因为焦急而扭曲的胖脸,还有手里那两张皱巴巴的十块钱……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但“救命的药”、“现钱”、“正式工”这几个词,如同强心针,狠狠扎进了他濒临绝望的心脏!

没有时间犹豫!

左臂的剧痛?顾不上了!

认不认路?地址在手!

骑不骑得动车?死也要骑!

“俺……俺去!”金子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他一把攥紧那个小盒子,像攥着自己的命,转身就冲向门口那辆锈迹斑斑的二八杠!

“钥匙!车钥匙在车上!快啊!”胖子在他身后嘶声力竭地喊着。

金子轩冲到车旁,果然看到钥匙插在锁孔里。他用右手笨拙地扶住冰冷沉重的车把,受伤的左臂只能虚虚地搭着,根本使不上力。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右脚猛地一蹬脚踏!

“哐啷啷!” 锈死的链条发出一阵刺耳的呻吟,沉重的自行车猛地往前一窜!金子轩的身体因为左臂无法有效控制平衡而剧烈摇晃,差点连人带车摔倒在地!他死死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用腰腹和右臂的力量拼命稳住车身,右脚再次用力蹬下!

一次,两次……沉重的自行车终于被他歪歪扭扭地蹬了起来,如同喝醉了酒般,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艰难地向前驶去。左臂每一次颠簸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救命的药!

天空不知何时又阴沉了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风也开始变大,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垃圾,吹得金子轩几乎睁不开眼。他拼命蹬着车,按照快递单上的地址,朝着记忆中锦秀花园的方向冲去。那是一个相对高档的小区,离城中村有一段距离。

骑了不到十分钟,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噼里啪啦,瞬间连成一片!冰冷的雨水浇在头上、身上,模糊了视线,也让他本就湿滑的车把更加难以掌控!狂风卷着雨幕,如同无数条鞭子抽打着他瘦弱的身体!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车辆也慢了下来。

金子轩浑身湿透,单薄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左臂的伤处被冰冷的雨水一激,剧痛如同无数钢针攒刺!他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蹬踏都感觉肺部要炸开!自行车在风雨中剧烈地摇摆,随时可能失控摔倒!

但他不能停!

那个叫苏晚晴的女人,她母亲等着救命的药!

他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尝到了血腥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蹬着车,在越来越大的风雨中,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朝着锦秀花园的方向,艰难地、倔强地前进!雨幕模糊了前方的路,也模糊了他苍白脸上混杂着痛苦与执拗的神情。只有那个紧紧攥在右手、贴着胸口、仿佛还带着一丝体温的小小硬纸盒,是他此刻唯一的信念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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