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江西郊,废弃工业园的荒草漫过膝盖,风卷着铁锈味和尘埃。陈立锋踩在碎砖瓦砾上,皮鞋沾满泥灰。他身边跟着当地派出所的老民警王建国,手里捏着个发黄卷边的笔记本。
“王师傅,您再想想,杨大奎,99年那会儿,真没个固定窝?”陈立锋递过一支烟。
王建国点上,深吸一口,烟雾在浑浊的空气里散开。
“陈队,这地界儿,二十年前就跟马蜂窝似的乱!”
他翻着本子,手指停在一页潦草的记录上,突然一拍大腿
“等等!老六馄饨摊!”
他指着本子上一个模糊的地址:“就这儿!货运站后头,通宵的摊子,三教九流都去!99年…有回半夜斗殴,几个脑袋开瓢,我带人去的。领头那小子,闽南口音重得咧!左胳膊上一条大疤,跟蜈蚣趴着似的!错不了!他当时跟摊主老六熟得很,像是常客!”
陈立锋眼神一凝:“老六还在吗?”
“早走了。”王建国摇摇头
“不过他儿子小六子,在城南开了家‘六记饭馆’。”
油腻的厨房后门,小六子搓着围裙,警惕地看着陈立锋亮出的证件和杨大奎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一脸横肉,眼神凶狠。
“认得!恶奎嘛!”
小六子声音压低,下意识看看左右,“这瘟神,当年可没少在我爹摊子上惹事!脾气爆得跟炸药桶似的!”
“他跟谁混?”陈立锋追问。
小六子舔舔嘴唇,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老疤!刘德海!这片儿当年收‘管理费’的爷!心黑手辣!杨大奎是他手下头号打手,最能打!99年那会儿…”
“刘德海?”陈立锋记下这个名字,“他现在在哪?”
“栽了!”小六子撇撇嘴,“2010年,扫黑,判了无期!听说在邻省吃牢饭呢!”
铁窗内外,空气冰冷。刘德海穿着囚服,头发花白,但眼神里的凶戾未减。他看着陈立锋,嘴角扯出个嘲讽的弧度。
“警官,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有什么‘料’?”他声音沙哑。
“杨大奎认识吧?”
陈立锋开门见山,目光如刀,“99年,他给你干活。”
刘德海眼皮都没抬:“陈芝麻烂谷子。那小子?哼,就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能打?有屁用!心野,早不是老子的人了!”
“1999年2月26号左右,他在哪?干什么?”陈立锋紧逼一步。
刘德海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着,沉默几秒,突然暴躁起来:“二十年了!谁还记得清!我在里头待得脑子都锈了!不记得!问完了没?我要回去了!”
他猛地站起,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云浦县龙海村,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海腥和贫穷的气息。副队长张伟带着当地民警,走进杨大奎那栋摇摇欲坠的老宅。屋里弥漫着劣质烟酒和霉味。杨大奎的远房侄子,一个老实巴交的渔民,搓着手,一脸惶恐。
“警察同志,我叔…他出狱后就像变了个人,阴得很!谁都不搭理,动不动就摔东西骂娘,我们…我们都躲着走。”侄子叹气。
“他提过过去的事吗?或者…仇家?”张伟问。
侄子摇头:“问不得!一提就炸毛!就说…就说‘沾了天大的血霉事’,‘有人不想放过他’。钱?他哪有钱!低保那点,还不够他灌猫尿的!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前阵子还听他在屋里嚎,说‘棚主要剁他手’!”
“棚主?”张伟警觉。
“镇上…河湾那边,有个地下赌档,开在破渔船里,都叫‘鱼棚子’。”旁边一个民警低声补充。
赌档早己闻风而散,只剩空壳。张伟找到附近一个知情的茶客,塞了包烟。
“杨大奎?”茶客吐着烟圈
“晦气!那老赌棍!刚出来那会儿手痒,在这儿输了不少,欠了‘阿豪’(棚主)好几万!被阿豪的人‘关照’过几次,后来就不敢来了,像条丧家犬。哦,对了……”
他想起什么,“个把月前,有个戴鸭舌帽的生面孔,在村口小卖部打听杨大奎家,说是‘老杨欠他钱’,本地口音,中等个头,看不清脸。”
与杨大奎同期释放的狱友林阿狗,缩着脖子坐在张伟对面,眼神躲闪。
“政府…我…我知道的都说了,真没了…”林阿狗声音发颤。
“林阿狗!”张伟声音一沉,“杨大奎在里头,最后几年,有没有什么异常?提过‘盘江’?提过‘债’?提过…‘X’?”他紧紧盯着对方。
听到“X”,林阿狗身体明显一抖,脸色更白了。他咽了口唾沫,挣扎了几秒,压低声音,几乎像蚊子哼哼:
“…有…有次他喝多了…私藏的地瓜烧…哭得跟娘们似的…说‘当年在盘江跟错人,沾了天大的血霉事,本以为蹲完大牢就完了,没想到…有人不想放过他’…说那‘债’不是钱,是命!…快出来前,好像…好像有人给他递过话,让他‘管好嘴,安分点,有人看着…”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恐惧,“…他还说了句怪话,我当时没懂…他说:X头的债,躲到棺材里也逃不掉!”
“X字头的债?”张伟和旁边的警员对视一眼,心头剧震!这与杨大奎临死血写的“X”瞬间重叠!
技术员小王戴着耳机,眉头拧成疙瘩,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旁边是杨大奎那部老旧的手机。
“头儿,有碎片了!”小王突然喊道,按下播放键。
喇叭里传出极度失真、断断续续的录音,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噪音:
“…老板…没耐心…X…清账…你懂的…”
“…地方…你们找不到…求…”
“…今晚…老家…干净点…否则…”
通话戛然而止,只剩一片死寂的忙音。
车内一片死寂。张伟盯着那播放完毕的音频波形图,脸色铁青。“‘X’…‘清账’…‘今晚老家’…”他喃喃道,每一个词都像淬了冰的针,“这不是讨债,这是索命!杀手就在盘江那头盯着,我们锁定杨大奎那一刻,他的死期就到了!”
陈立锋听着张伟从云州传回的最后汇报,尤其是“X字头的债”和那催命般的通话碎片。他手中的红笔,将“杨大奎”、“刘德海”、“神秘杀手”、“赌债/棚主阿豪”、“鸭舌帽男人”、“血X标记”以及巨大的“?”之间,狠狠地画上连接线。最后,在那个刺目的血红色“X”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圈。
“脉络通了!”陈立锋声音低沉,却带着雷霆般的重量,他猛地转身,目光扫过屋内每一个警员,“杨大奎,沾了血,生了锈,却成了某些人眼里的定时炸弹!我们找到刀,他们就毁刀灭迹!”
他拳头重重砸在“X”上
“挖!顺着这条线,给我把那个‘棚主阿豪’、戴鸭舌帽的‘债主’、还有能操控幽灵号码的幕后黑手,从阴沟里全揪出来!这‘X’背后的债,该连本带利还了!”
墙上的血“X”,在灯光下仿佛真的渗出血来,狰狞地注视着这场跨越二十年的生死追索。深网己破,幽灵,看你还能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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