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自习室的玻璃窗，林悦盯着模拟面试题本上的"应急应变"模块，指尖在"群众投诉小区广场舞噪音"的题干上划出浅浅的凹痕。桌角的桂花雪梨膏己经见底，玻璃瓶里残留着最后一点琥珀色的膏体，像凝固的秋光。
"下一题，你是社区工作人员，接到居民举报，称某超市销售过期食品，你会如何处理？"张宇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特意换上了正式的衬衫，面前摆着秒表和评分表。
林悦深吸一口气，想起张宇教的"安抚情绪-调查核实-依法处理-公示结果"西步法，刚说到"联系市场监管部门联合执法"时，忽然想起老家超市过期牛奶的新闻，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同时要注意安抚消费者情绪，比如设立临时接待点，承诺三个工作日内给予答复..."
"停。"张宇按下秒表，"思路清晰，但语速过快，手势可以再自然些。"他起身示范，指尖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记住，面试不是背书，是让考官相信你能解决问题。"
苏然在旁边的笔记本上飞速记录，忽然举手："张宇哥，如果遇到不配合的超市老板怎么办？"
"问得好。"张宇笑了，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案例，"这是我去年处理的真实事件，当时我们..."他的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时显示"妈妈"，他迅速按掉，继续讲解。
林悦看着他袖口露出的旧表，忽然想起昨天苏然说的话："张宇哥好像从来不说自己的事，只知道帮我们。"此刻夕阳透过窗户，在张宇的侧脸上投下长长的睫毛阴影，她忽然想问他备考时有没有想过放弃，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模拟面试结束后，苏然去洗手间，林悦帮张宇整理评分表。"你刚才提到的临时接待点，"张宇忽然说，"这个细节很好，说明你在关注生活中的案例。"他顿了顿，从包里拿出一袋糖炒栗子，"楼下刚出锅的，趁热吃。"
栗子壳在林悦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温热的甜香混着炒货的焦气。她想起早上收到的妈妈发来的微信，附带一张老家晒秋的照片，玉米和辣椒在竹匾里堆成小山。"我妈说给我寄了新晒的红薯干，"她轻声说，"等收到了分你和苏然吃。"
张宇剥开一颗栗子，露出金黄的果肉："我备考的时候，我妈每天凌晨西点起来给我熬粥，说核桃粥补脑。"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后来她手被烫出了泡，还瞒着我..."
林悦抬起头，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下几片，打在玻璃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张宇哥，你有没有...觉得特别累的时候？"她终于问出了口。
张宇沉默了几秒，把栗子壳扔进垃圾桶："有啊，第一次模拟考只考了52分，躲在楼梯间哭了半小时。"他笑了笑，眼里却没有笑意，"但我妈说，种地都要等春耕秋收，哪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
苏然回来时，正听到最后一句，她把手里的两袋热奶茶放在桌上："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在说种地。"张宇接过奶茶，热气在他眼镜片上蒙上一层白雾，"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晚上十点，林悦在出租屋做新的行测套卷，资料分析部分的正确率稳定在80%。她想起张宇说的"每天十分钟速算练习"，打开手机里的计时软件，指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下数字。窗外的月光透过梧桐叶隙照进来，在练习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自习室里张宇讲解时挥动的手势。
与此同时，苏然在房间里整理申论素材，笔记本上贴满了从政府工作报告里剪下来的数据纸条。她看着"老旧小区改造惠及1200万户"的数字，忽然想起上次去外婆家时，看到单元门口新安装的无障碍坡道。她拿起笔，在"民生温度"的标题下写下："改造的是坡道，连接的是人心。"
凌晨一点，林悦收到苏然的消息：【悦悦，你睡了吗？我刚才梦到考试忘了写名字，吓醒了。】
她笑着回复：【我在做逻辑推理，梦见自己变成了三段论里的中项，怎么都周延不了。】
【哈哈哈哈你太惨了！】苏然发来一个抱肚子笑的表情，【对了，我妈说明天给我们送炖品，要不要来我家吃？】
林悦看着消息，想起苏然家柔软的沙发和永远飘着香气的厨房，打下"好啊"两个字，又删掉，换成："不了，我明天想把面试题再练一遍。"发送完消息，她从抽屉里拿出妈妈寄来的红薯干，咬下一口，甜甜的味道里带着阳光的气息。
第二天下午，林悦在自习室遇到张宇，他手里拿着一份体检报告。"昨天单位组织体检，"他看到林悦的目光，解释道，"医生说我有点贫血，让多吃点红枣。"
林悦想起自己包里的红薯干，正要拿出来，张宇己经翻开了面试题本："今天我们练情景模拟，假设你是信访办工作人员，面对情绪激动的上访群众..."
窗外的梧桐叶落了满地，自习室的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旧书和纸张的味道。林悦看着张宇认真讲解的样子，忽然觉得那些关于"应急应变""组织管理"的面试题，不再是书本上的抽象概念，而是变成了生活中真实会遇到的场景——就像张宇处理过的过期食品事件，就像苏然外婆家的无障碍坡道，就像她妈妈寄来的红薯干，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一点点填满了备考的空白时光。
傍晚，林悦收到苏然发来的照片，是一锅冒着热气的乌鸡汤，汤面上漂浮着几颗红枣。【我妈说给你留了一碗，放在保温桶里，你路过我家小区时记得拿。】照片里的保温桶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旁边还放着一张便签："悦悦加油！喝完汤变聪明！"
林悦看着照片，忽然想起张宇说的核桃粥，想起妈妈晒的红薯干。她回复："谢谢你和阿姨，等考上了，我请你们吃我老家的糖糕。"发送完消息，她拿起张宇给的面试题本，看到"人际沟通"模块的一道题："你和同事共同完成一项工作，因意见不合产生矛盾，你会如何处理？"
她在草稿纸上写下"主动沟通-换位思考-求同存异"，笔尖划过纸张时，忽然觉得这个答案不再空洞。就像她和苏然，一个习惯速溶咖啡，一个喜欢骨瓷杯；就像她和张宇，一个用旧风扇，一个戴旧手表。但他们都在这个飘着落叶的十月，因为同一个目标，坐在同一间自习室里，把彼此的温度，悄悄揉进了那些枯燥的考题里。
十月的夜渐渐深了，自习室的灯光映着窗外的梧桐叶影。林悦合上题本时，看见张宇的体检报告忘在了桌上，姓名栏下面的日期显示着他的生日——就在下周。她拿出手机，给苏然发消息："我们给张宇哥准备个生日礼物吧？"
屏幕亮起时，窗外又落下一片梧桐叶，像一只金色的蝴蝶，停在即将到来的、充满未知与期待的十一月门槛上。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份悄悄准备的礼物，将会在几天后的某个清晨，为这场漫长的备考时光，添上一抹意想不到的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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