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高峰，云厚天沉，陆乔提前一小时走出公司——今天，她给自己请了半天假。三周年纪念日，她想给沈迎和他们的生活一个不一样的仪式。
高德地图上显示最近的超市离家900米，她撑伞疾步穿越人潮，精挑细选了带壳明虾、蔬菜沙拉、牛排和一瓶莫斯卡托小甜酒。蛋糕选了两人分量的小圆奶油芒果，老板娘问她是不是结婚纪念日，她摇头微笑：“还没呢，谈了三年。”
回家后，她把桌布铺好，点燃香薰蜡烛，餐具摆成对称。书架上摆着那张毕业旅行的合照，照片里，两人青春洋溢，满脸都是对未来的希望和笃定。
她一边做饭，一边哼着歌。每一步都很细致——牛排提前腌，虾线轻轻剔除，生菜拌橄榄油，餐后准备了巧克力慕斯。
六点二十，家里香气西溢。她换上淡玫瑰色连衣裙，点好餐桌的烛光。时间仿佛回到了初见那年。
她发了条微信：
【陆乔：今晚早点回家，好吗？】
沈迎秒回：
【沈迎：一定！最多八点到。】
陆乔嘴角带笑，把菜一盘盘端上餐桌，在客厅里等着。
七点，八点，夜色渐深。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滴从阳台斜泻下来，楼下的街道泛着水色。
餐桌上的烛火轻晃，空气随时光推移变得微凉。
沈迎没有如约出现。
她再次发消息：
【陆乔：下班顺利吗？要不要我接你？】
等了十分钟，没有回音。
她试着打电话，第一次无应答，第二次只听见忙音。微信页面上两个人头像排列紧挨，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早晨出门前的“等你哦”。
陆乔不想生气，甚至努力说服自己他真的有急事。她又检查了一遍菜肴，发现牛排微微凉了，虾也不再弹嫩。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支百合，那是早上她自己买的。
八点半，九点。小区的猫在楼下叫唤，隔壁孩子在练钢琴。“铃——”门铃响了，她精神一振，可却只是一份快递，送的是沈迎前两天订的商务袜。
她咬着嘴唇，将快递拆开放进玄关柜，手却不自觉地抚上胸口——今天是他们的重要纪念日，但沈迎仿佛被生活的潮水牢牢拉走，浮在另外一头。
手机终于亮了——
【沈迎：公司开会拖太久，手机也快没电，马上结束，别等太久，先吃点东西。】
她盯着这句回复，熟悉的五个字“别等太久”，像一个原谅公式，也像一堵无形的墙，把她的用心赶去了角落。
十点一刻。
端盘子的手指微微发麻。她咬牙让自己别在意，不值得为这种事打电话拆穿。但委屈和失落悄悄钻进骨头缝。
客厅的钟敲了十下，她想起大学那次，两个人在操场下雨夜淋雨，沈迎脱下外套，一半罩在她头上。现在，两个人面对的不是淋成落汤鸡的狼狈，而是越来越长的无声等待。
烛火己经拉成细细一缕，蛋糕上的芒果边角干瘪。
此时，赵晴的消息跳出来——
【赵晴：还没到家吗？】
陆乔犹豫回复：【加班，说是要晚点。】
【赵晴：别太计较啦，你们俩多稳。今天加班，明天就补回来了。】
【陆乔：没事，习惯了。】
【赵晴：不过说实话，沈迎最近真是难约，和朋友们吃饭都失约，让我生闷气。你多包容下，他快变社畜了。】
【陆乔：嗯。】
她不是不知分寸，明白朋友是真心劝慰。可“包容”这个词，像是一支棉签，转到心窝里软软发涩。
空荡房间，余下只有蜡烛和秒针声，和手机屏幕微弱的蓝光。
她没再回赵晴。
剩下的时间，她用来整理餐桌，给花换水，把菜和蛋糕分成保鲜盒，塞进冰箱。
十一点十五分，钥匙咔哒转动。
沈迎一身风雨，外套带着潮湿气息，眉间夹杂着工作压力和彻底的疲惫。
“对不起。”他把包放在玄关，一抬头才看到餐桌上模糊的烛蜡印。他眼神闪烁，嗓音沙哑：“我本来七点半就想赶回来的，临时开会出了点状况，手机又没电，出来还下大雨——”
“没关系。”陆乔很快微笑，语气温和，仿佛适应了这种模式，“你赶紧洗个澡吧，别着凉。”
沈迎愣了几秒，好像听出她表面镇定下的冷淡。他脱下湿衣服，转身进浴室。陆乔盯着地上滴落的雨水，捏了捏手心。
沈迎洗完出来，头发还带水珠。“菜还热着吗？”
“刚收到快递，你的袜子到了。”陆乔边收拾桌子边淡淡说，“饭都凉了，冰箱里有热的，你自己热吧。”
沈迎站在餐厅门口踟蹰，看了一眼那条准备己久的蜡烛，被陆乔一把掐灭了。
“今天，是不是我们的纪念日？”他低声问。
陆乔动作顿了下，“是啊，三周年。”
空气凝结了几秒，大概是倦意，也大概是委屈，她突然用近乎撒娇的调门问：“公司那么忙，一点时间都找不出来吗？”
沈迎低头，嗓音有点无力：“对不起，魏东那边临时搞砸了合约，我一首要盯着。最近都这样。”
“每个月都这样。每年，都是。”
她觉得有点委屈，可又怕自己太矫情。每每攒够勇气问出口，就在沈迎歉意和疲惫的叹息里收回。看着他放下公文包的姿态，像无声地道歉。
“不是我不想，是——”沈迎欲言又止，“今天真没法抽身。”
陆乔轻笑，喉咙发涩却尽量不让泪涌出来。“你放心，你没什么错。以后别费心准备这些仪式了，是我太敏感。”
气氛僵冷了下来。她想起厨房冰箱还有两个月前他买回的红葡萄酒，本想为晚餐庆祝，结果和今晚一样，被无常搅乱。
想了想，她还是开口：“那房子的事，公司奖金下来后，你打算什么时候拍板？”
沈迎一愣，停顿了足有五秒。“最近正值项目档期，恐怕得缓一缓，等稳定些再说……不急。”
“每次都是‘不急’。”陆乔微不可闻地控诉出声，“你之前说数字算得很清楚，不就是差那一点点吗？”
沈迎蹙眉，有些不耐烦地转身去餐边柜，“乔乔，你明知道公司现在这种状况，何必提这些？”
“那你觉得，我想要什么？我等你一天了！三年了！”她第一次声音拔高，意识到时，胸口像被按住，一时间竟有点喘不过气。
沈迎望着她，眼神又愧疚又烦躁。他低头沉默，百般歉意都抵不过一句真话的僵硬。
“你总是有更重要的事。”陆乔感到自己声音都在发抖，她避开他的目光，把自己锁进了卧室。
门轻轻带上，外面只剩下沈迎站在原地的静止。隔着一道门，他又听见她微微哽咽的哭泣声——那属于成年世界最安静却难以被安慰的眼泪。
他靠着门静静站了很久，想解释一切，却好像越描越黑。想给她一个拥抱，却连进门的勇气都没有。
午夜时分，陆乔手机屏幕亮了。
工作群消息一闪而过，而闺蜜群里，赵晴的头像明亮地跳出来：
【赵晴@沈迎：明天的事帮我保密。】
陆乔的指尖狠狠一颤，盯着那条备注良久，心里咯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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