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一片死寂。
惨白的强光如同沉重的热铅,持续浇灌在林溪佝偻蜷缩的身体上。灼烤。眩晕如同永不退潮的黑色海浪,在她空寂的脑海里来回冲刷拍打。她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坑洼磨亮的桌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胸腔的撕裂感。冷汗浸湿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顺着颈侧滑落。
对面那位年轻警员,大概是在等待上级指令,也或许是刚才周岩那一番温和的插曲消解了他部分急躁的戾气。他烦躁地用手指拨弄着那本磨得边缘卷曲的审讯记录夹,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像是在刮擦着什么令人不快的污垢。偶尔抬眼扫一下对面那个如同一团模糊破烂布料的林溪,眼底深处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丝对麻烦的厌烦。
这死寂和头顶那无法摆脱的灼烤光压,远比任何粗暴的质问更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
“嘶……嘶拉……”
极其微弱的声音。
从审讯室外那沉重的、布满划痕的灰色金属门的方向传来。
那不是脚步声。不是说话声。
更像是……某种极其细微的布料纤维……被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在坚硬的门板表面……摩擦划过。
极其微弱。像羽毛落地,却又突兀地穿透了室内巨大的死寂电流嗡鸣。
如同最细小的冰针,猝然刺穿了林溪被眩晕和灼烧包裹的听觉屏障!
她猛地僵住了!
抵着桌面的额角瞬间绷紧,细密的汗珠因肌肉的骤然收缩而停滞滑落。
那声音……
在哪里听过?
混沌的记忆深处,某个被绝望与屈辱覆盖的角落,倏地被这道细微的、冰冷的摩擦声撬开了一丝缝隙!
飞机上!
冰冷刺骨的空气!引擎的巨大轰鸣!被药物点燃的身体在狭小隔间里绝望的挣扎推搡!
男人那件深灰色的昂贵西装!
混乱不堪的肢体角力中!她混乱的、灼烫的手指曾经死死揪住的西装前襟布料!在更猛烈的拉扯翻滚中!那面料的质感,那昂贵纤维在冰冷的、坚硬的厕所金属隔板边缘……
嘶拉!
就是这个声音!
是那种质感精良、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面料,在某种坚硬的表面上(门板!)被极其缓慢而谨慎地拖动所发出的、微弱的、如同死亡耳语般的摩擦声!
一个名字带着冰冷的寒霜,瞬间冻结了她摇摇欲坠的思维!
顾云深!
他在外面?!
他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审讯室外?!像幽魂!像无法摆脱的阴影!
巨大的恐惧如同淬了冰的巨蟒,猛地缠紧了林溪的脖颈!她瞬间无法呼吸!手指死死抠住冰冷的金属桌沿边缘,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着惨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剧烈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悚然!
她甚至不敢抬头!不敢看向门口!只能死死地盯着眼前那片被强光烤得滚烫的、反射着自己模糊扭曲倒影的劣质金属桌面!视野里一片刺目的白芒!
时间在巨大的恐惧中扭曲拉长。
那微弱的、持续的“嘶拉……嘶拉……”声,如同最慢性的折磨,清晰地回荡在林溪此刻被恐惧无限放大的感官里。像冰冷的手术刀在缓慢剖割她的神经末梢。
对面,年轻警员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他停下拨弄文件夹的手指,眉头皱起,疑惑地看着她突然像筛糠般剧烈颤抖的身体,看着那张死死埋在桌上、几乎要嵌入桌面的惨白侧脸。
“喂!”他有些莫名其妙,带着被冒犯的不悦,“你抖什么抖?装什么……”
话未说完。
“笃。笃笃。”
清脆、均匀、带着绝对精准间隔的敲门声响起!
如同冰冷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绷紧的神经上!
门开了。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迈步而入,瞬间占据了狭窄门口的所有空间,审讯室内灼白的光线似乎都为之一暗。
深灰色的西装,挺括如同盔甲,每一道折线都熨帖得一丝不苟。昂贵面料在强光下折射出细微的、近乎金属般的冷光。他缓步走进来,皮鞋鞋底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稳、清晰的“嗒、嗒”声响,每一步都像精准计算过落点。
顾云深径首走到年轻警员的桌旁。
目光沉静地垂落在那份摊开在桌面上的、被水汽晕染得有些模糊的审讯记录夹上。
他甚至没有看蜷缩在桌子另一端的林溪一眼。仿佛她不过是空气中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
年轻的警员有些愕然,下意识地就要起身。顾云深却只是微微抬手,掌心轻轻向下压了压空气。那是一个无需言语、却带着不容置疑分量、让他不必起身的动作。
“顾先生?”警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不定,下意识地放低了姿态。
顾云深的目光甚至没有离开那份潦草的记录。
“关于酒吧的监控。”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每个字都如同精确切割的冰晶,“我调取并初步复核了原始录像。”他的视线在纸张上那些潦草的字迹上缓慢移动,像扫描仪读取错误代码。“内容完整性存疑。关键部位存在角度遮挡,导致当事人接触细节无法完整还原。”
他的手指,指腹圆润、骨节分明,极其自然地、缓慢地点压在记录夹内页边缘某个沾着水晕的字迹上。像是在指认一个程序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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