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病房门极其轻微地被推开了。力道小到几乎没有扰动门框。
顾云深的身影重新出现在门口。他并未完全进来,仅靠门框侧身而立。深灰色西装一丝不乱,仿佛刚才离开的几分钟只是去查看一份常规文件。
他的目光极其精准地、穿透病房内的空气——越过了周岩即将落下的针尖,越过了林溪因恐惧而大睁的双眼和布满冷汗的惨白脸颊——
最后,落点在那张床头柜上。
目标精准——
那枚静静躺在白色托盘旁边、在刺目顶灯照射下、如同被置于祭坛聚光灯下的——
白玉镯。
玉质在强光下流光溢彩,那一道细微盘绕的暗红血丝,却如同活物般隐隐搏动,清晰得刺眼!
一股无形的、冰冷凝重的气压瞬间笼罩了整个病房!
周岩即将落针的手,在距离皮肤几毫米处骤然停顿!如同被冻结!他甚至连抬头的动作都省去了,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捏着针管的手却瞬间僵在半空!指关节因为突然的克制而隐隐泛白。脊背的线条在烟灰色衬衫下瞬间绷紧!
时间如同凝固。
唯有心电监护仪那“滴…滴…”的节奏,沉重地敲打着这窒息的空间。
顾云深的目光,仿佛最精密的激光校准器,仅仅凝固在那玉镯表面血丝上几微秒。
然后,他动了。
不是语言。
他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被察觉地——
摇了摇头。
一个微乎其微、精准到毫厘的动作。幅度小到甚至没有带动他的一根发丝。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如同最精密的陀螺仪检测到核心部件出现了极其微细、却不可接受的零点偏移——翻涌起一股冰冷到刺骨的、纯机械逻辑的否决信号!
那信号瞬间穿透空间!
周岩悬在半空、捏着注射器的手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极其迅速地、流畅地收回了动作!针尖重新安全抬起!动作间没有任何迟滞,如同执行一个被更高级指令中断的预设程序!
脸上的温和面具纹丝未裂,甚至看不到一丝扰的不满。仿佛刚才的停顿从未发生。他极其自然地将那支针管平放回白色托盘中,动作轻柔得像怕惊扰空气。
随即,他微微首起身,脸上恢复了那种无可挑剔的温和关切,目光终于转向门口的顾云深。他的声音清晰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公式化请示,如同向上级汇报异常程序日志:“顾总?是否立即进行……‘深度稳定’干预?监测目标生命体征波动达到预警阈值,‘状态保持率’己降至67%,‘外部风险系数’有提升趋向。”
每一个术语都冰冷精准,如同代码。
顾云深的目光终于从那白玉镯上移开,转向了病床上蜷缩的林溪。
那视线带着一种绝对的、如同俯瞰蝼蚁般的漠然。林溪腕上的黑色绷带,皮肤因剧痛和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腔轮廓,惨白脸颊上的汗水和眼泪……统统被他纳入冰封的扫描视野。
深灰色的眼瞳如同无情的黑洞,旋转着复杂的算法和冰冷的指令流。
几秒钟的死寂。滴…滴…滴…
他终于微微颔首。
动作幅度极小。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最终的计算结果己然生成。
命令,无声下达。
周岩的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只是那原本就温和的面具更加澄澈透明。他重新拿起托盘上那支冰冷的注射器,指尖稳定得没有丝毫颤意。转向林溪,眼神温和似水,声音如同哄劝幼儿入睡的摇篮曲:
“别紧张,林小姐。”
冰冷的针尖在强光下逼近她的皮肤。
“很快就好。”
针尖刺入皮肤。
一股冰凉尖锐的液体瞬间涌入。眼前强光晃动的水晶吊灯,那枚被聚光灯锁死的白玉镯,周岩温和如同玻璃珠般无机质的眼睛……所有线条都开始旋转、融化、剥离。
坠入无意识深渊前,身体最后的感知是——右手指根那白玉镯冰冷的环圈,牢牢地、不可撼动地箍在皮肉之下,像一条玉化的镣铐。
……
再次醒来时,黄昏粘稠如血的余晖穿透百叶窗缝隙,在地面拉出长而焦灼的斜光。空气里的消毒水味似乎淡了些,掺入了一点若有似无的花香,却依旧冰冷。床头心电监护的“滴…滴…”声缓慢而稳,像某种遥远的潮汐。
剧痛被一层厚实的麻木钝感包裹,沉沉压在小臂上。左手被黑色加压绷带捆缚着,沉重得像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生铁。那只戴着玉镯的右手,被小心地搁在被面上。
玉镯。林溪转动沉重的眼珠。光线晦暗了些,那剔透的白玉镯在暗红色的夕阳里,沉淀出更为幽深的温润光泽。那里面游丝般盘绕的、如同活物脉搏的暗红色血影,在暖色调的光线下似乎更明显了,仿佛凝固在玉髓内部的、冰封的热量。
门轻响。
周岩无声地走进来,依旧端着医用托盘,没有针剂。他放下东西,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如同精心调试过弧度的温和关心。“林小姐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林溪喉咙干哑发紧,一个音节也挤不出来。巨大的空茫和被掌控感如同海啸后的死寂淤泥,堵住了她所有发声的冲动。目光空洞地望着他,像望着一台穿着白大褂的机器。
周岩似乎毫不在意她的缄默。他专注地检查了她的留置针口,又轻柔地抬起她裹着黑色绷带的手腕,测量脉搏,动作平稳精确。“伤口炎症控制住了。需要静养恢复。”声音平稳得像读病历。
“顾总处理完后续事宜就会过来。”他放下她的手腕,目光在林溪脸上短暂停留。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微妙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情绪——像冰面下投入一颗极小的石子,涟漪一闪而没。快得像错觉。随即恢复成一贯的澄澈冰冷,毫无波澜。
“后续”两个字像冰冷的钢针,刺穿麻木。审讯室撕裂的伤口,满身污血,警局冰冷的地砖……李铭怎么样了?周岩那句“他自己撞的”像毒蛇在记忆里抬起头来。巨大的恐惧和无形的威胁感再次扼住她的咽喉。这“后续”,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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