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玉屑包裹被随意塞在背包内衬夹层里。安检仪滑过时毫无异响。肖雪面无表情地穿行在机场嘈杂的人潮中，鞋跟敲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发出空洞的回响。屏幕上闪过登机口信息，巨大的玻璃幕墙外，一架钢铁之鸟的银色翼影撕开灰色的雾霭。
她找了个最偏僻角落的座位。金属椅面冰凉刺骨。隔绝了电子设备的干扰区里，只有窗外飞机引擎低沉的嘶鸣，仿佛困兽摩擦囚笼。手指在衣袋里摸索到那个硬硬的小方块。
包裹纸被一层层、用指甲慢慢抠开。动作在周遭环境的隔绝中显得异常缓慢。
白。
白得晃眼。
小半盒密封塑料盒里，装满了莹润细碎的玉石粉屑。像新雪初霁，又像碾碎的星辰。没有标签，没有字迹，只有纯粹的、凝脂一样的光泽在密封盒内静静流淌，隔绝了指尖可能残留的温度。那些碎屑太细，太均匀，仿佛精心研磨过。细微的棱角在密封塑料内壁折射出一点冷酷的光晕。
是挑衅？是钥匙？还是……裹了糖衣的铒？
她的指尖隔着塑料盒的透明壁，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抚过那冰冷的莹白粉末表面。没有温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如同水银般的质感顺着视觉神经渗透进来。
机舱内巨大的引擎轰鸣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神经的频率！
机身抖动！强烈的超重感猛地将人死死按进座椅靠背！
头顶的灯光瞬间熄灭！只有几道应急的惨绿光束在通道深处亮起！
惊慌的尖叫混合着金属共振的嗡鸣！
嘭！
一声沉重的闷响！像巨大的锤子砸落在舱顶！
机身倾斜！失重感带来胃袋疯狂上涌的眩晕！行李架金属舱盖在剧烈颠簸中“咔啦”狂响！一只沉重的高空行李箱猛地脱扣砸落！首首朝着通道边缘一个吓呆的小女孩头顶砸去！
尖利的哭喊瞬间被引擎的咆哮淹没！
千钧一发！
一道身影从侧面猛地扑出！
肖雪！
几乎是本能！她的身体在巨大声响和剧烈摇晃中弹起！来不及思索！身体撞在冰凉的座椅靠背上！一只手死死撑住椅背！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用尽全力向上猛地一挡！
砰！
沉重的行李箱锐利边缘重重砸在她的手臂小臂外侧！
剧痛如同电流瞬间穿透神经！小臂骨仿佛发出一声细微的碎裂呻吟！她闷哼一声，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一个趔趄！眼前金星乱冒！
箱子被这一挡改变了轨迹，擦着小女孩的身体重重砸落在过道上！发出一声巨响！
孩子的哭声响彻舱室。
肖雪靠着椅背，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被砸中的左小臂外侧传来阵阵钻心的锐痛，麻木感迅速蔓延。她下意识低头看向那只挡开行李箱的手——
那只手死死攥着！五指指缝里，莹白冰冷的玉石碎屑粉末扑簌簌洒落！刚才仓促格挡的巨大冲击力下，盒子还是被捏开了！冰凉的粉末沾满了她的虎口、掌沿、指缝！如同被揉碎的冰屑，嵌进掌纹的缝隙！触感细腻得如同死亡的灰烬。
呜——呜——呜——
刺耳的客舱告警铃声终于如同迟到的丧钟，尖锐地响了起来！混合着引擎间歇性的巨大咆哮！红色报警灯疯狂闪烁，将整个机舱染成一片躁动不祥的地狱之色！
乘客的尖叫和哭喊如同沸腾的海。
肖雪在颠簸中稳住身形，后背抵着冰冷的舱壁。那被砸中的手臂传来一阵阵清晰的锐痛，但更强烈的感觉来自于手心——那冰冷的玉屑如同活物渗入皮肤纹理的微孔，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首透骨髓的寒。
混乱像瘟疫般在机舱后部蔓延。
没有人注意角落。
那双死死攥着玉屑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着失血的青白。细密的莹白粉末沾在皮肤上，衬得掌心边缘被箱子边缘砸破渗出的一线鲜红血迹格外刺眼。红与白的交界处，被疯狂闪烁的红色应急灯光一遍遍无情地扫描、覆盖……
最终。
在那抹刺目的鲜红与莹白的死寂之间……
在那无人注视的指缝深处……
几粒比尘埃更细小的……
透明硅基晶体……
无声地！
折射出一点应急红灯光芒的……残血。
冰冷。短暂。
随即，如同从未存在。
……
城市深处。那所被严格封锁与外部切断部分数据链的三甲医院顶层VIP楼层。
中央监控室内。
所有屏幕亮着深蓝色的静默底纹。主数据流控台上，一排排绿色的“稳定”信号灯如同整齐的士兵方阵。空气里只有设备低沉的嗡鸣与散热风扇均匀旋转的微响。
角落里，一块不大起眼的副屏上。编号“0417”病床的多导生理监护仪波形正在被后台程序执行抹除——并非物理删除，而是将极其细微、近乎于设备底噪的、断断续续的异常低幅高频神经脉冲震颤信号链……与一组无意义、恒定频率的环境电磁白噪声完美覆盖叠加。
一个穿着深蓝色后勤制服、戴着口罩、推着大型清洁喷雾设备车的身影，无声地从监控室外的走廊滑过。车体下方巨大的滚轮碾过光洁地砖发出低沉的滑过声，完全淹没在仪器风扇的嗡鸣里。
他停在“0417”病房门外。厚重的防护隔离门紧闭着。门上特制的观察窗玻璃从内部被一层特制薄膜完全覆盖，只透出柔和的、刻意营造的生命维持灯光色温。那推着清洁车的身影，戴着蓝色薄膜手套的手指在车体侧面不起眼的控制屏上快速点触了几下。
“嘶嘶——嘶嘶——”
几道极其细微的、带着浓烈刺鼻消毒水与高级白玉兰香精混合气味的淡蓝色高压气雾，从车顶端几个特制的超细喷嘴无声喷出。如同冰冷的蛇信，快速舔舐过病房的金属门缝、特制观察窗边缘的细微缝隙、门把手、甚至墙壁与天花板的接缝边缘……留下薄薄一层瞬间冷凝的无痕油膜。
空气中那股浓烈的消毒香气霸道地驱逐了一切可能的残留气息。
做完这一切，身影推着车，无声滑向走廊更深处的阴影，最终消失在一扇员工专用通道门后。滚轮声被更深处设备间巨大的中央空调出风声吞没。
推车经过走廊拐角墙壁固定的一块半人高不锈钢导医架底部边缘时——那不锈钢表面极其光滑，此刻映着走廊惨白的顶灯光线——
清洁车的滚轮极其不经意地蹭了一下固定架落地的边缘！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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