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像是被烧红的铁钳子夹住！
那巨大的攥力压下来，骨头都快碎了！林夕眼前猛的黑了一下，剩下的力气被这剧痛彻底扯光，身体软成一团稀泥，整个扑倒在地！
整张脸几乎是栽进了冰冷刺鼻的泥地混着碎屑油污里！九爷的血还没凝固，又稠又粘，腥气混着机油铁锈的烂味糊了满脸满口！胃里一阵翻搅抽搐，连酸水都吐不出来了，只能发出濒死般微弱的抽气声，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砂纸在喉管里磨。
视线彻底被冷汗和血污糊住，昏暗光线里只剩一大团模糊晃动的影子。只能凭着触觉——右腕骨那炸裂开的剧痛死死提醒她——是被沈锋攥着！像提溜一条死狗的前爪！
沈锋半蹲在她身侧，帽檐的阴影沉沉地覆盖下来，像个无情的石雕。他没再看像摊烂泥般的林夕，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从他指间滑落、滚在沾染油污血渍地面上的——那块深红色的搪瓷碎片上。
正是林夕刚才濒临崩溃、像要甩掉毒蛇般死命往外甩的那块缸子底！缸子底部最大最完整的那块！
碎片静静地躺着。边缘的搪瓷剥落得更厉害了，露出大片狰狞的、粗糙不平的黑色铁胎本体。
他的目光冰冷锐利，像高倍数的探照灯，死死锁在铁胎本体某一处——
铁胎表面蒙着层均匀的、混合了油污、铁锈和细密灰尘的陈年垢物。在缸底正中心靠边缘点的地方，明显有一小片不规则的区域像是曾被大力刮擦过！灰黑积垢被刮得极薄！甚至能隐约看出点底下更黑、更暗沉的铁胎底色！
那里，深深印着几道极细、极深、如同刻进骨头里的——深深指甲抠划痕！
沈锋的嘴角向下绷紧的刻痕更深了一分。粗糙的大拇指，带着厚厚的老茧，毫不迟疑地按在了那片被刮擦的薄垢区！用力！碾了碾！
“刺啦啦——！”
细微却极其刺耳的声音！指甲划过金属表面！
那片薄薄的灰垢层，瞬间被蛮横的力道刮掉了一层！像是揭开了黑壳下隐藏着的一点更深的、更触目惊心的东西！
露出的根本不是粗糙铁胎！在刮掉那层积垢的瞬间，一道极其突兀的白痕在昏暗光线里闪了一下！是胶布！一道年代久远、边缘卷曲、泛出陈旧黏胶油黄的透明胶布！死死地、像块腐烂的膏药，粘在黑黢黢的铁胎表面！
那点突兀的白光就是胶布下显露出的——
一小块硬质的、微微反光的、像是……相片的边缘？！
沈锋捏着那块深红色搪瓷碎片的手指猛地收紧了！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眼神里的冰冷像是碎了一层冰面，下面涌动着暗沉的激流！他捏着那块碎片，没有丝毫犹豫，拇指指甲猛地撬进那块透明胶布发硬卷起的边缘！粗暴地往里一抠！
“刺啦——！”
一声如同撕裂朽木的响动！那块胶连陈垢、不知粘附了多少年的破旧透明胶布，被他粗糙的指甲硬生生地剥离掀开！
碎片沾着血污油泥的铁胎表面被粗暴地暴露出来！
就在胶布被撕掉的瞬间，沈锋那冷硬如石的目光骤然收缩！瞳孔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锐利的视线死死钉在铁胎表面——那块胶布掩盖下的地方！
那里粘着一小片东西！
指甲盖大小。
不是胶带黏胶的残留物。
是一张被裁剪下来的、只有小孩巴掌心那么大的黑白老照片！照片极其模糊，像是在暴雨深夜里偷拍，又被强酸泡过、揉皱再强行展平的！影像糊得像劣质的炭笔画！
但照片上面容，在昏沉的光线和高度的磨损中，却依然透出一股首指人心的、难以言喻的诡异！
一个年轻男人侧脸的下半部分！
能看清一点下颌骨的线条，很硬朗。嘴唇的轮廓很薄，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线。但这都不是最诡异的！
最摄人的是照片的背景！
一片漆黑，像是……夜晚泥泞的滩涂？照片最下方边缘，浸染着一大片难以辨认是被水泡开还是被污迹刻意抹平的暗红色块！颜色晕染得极其诡异！粘稠、发暗！如同泼上去又干涸了千百次的血浆！
而就在这一片模糊漆黑的背景里，那个年轻男人抿紧的、没有丝毫笑意的嘴角正下方，也就是那一大滩暗红色块的中央！
极其清晰地、印着一粒小小的、带着某种幽冷反光的——
青绿色的东西！
很小。比照片里人的耳垂还要小一圈。边缘光滑圆润？还是带着细微尖锐的棱角？因为图像过度磨损，实在难以分辨真切。
但那点青绿色的反光！那诡异的色泽！在照片的纯黑底色和暗红血块的衬托下，如同活物一般，散发着首透骨髓的、阴森瘆人的……鬼火！
林夕的视线被糊得一片模糊血色，只能隐隐绰绰看到沈锋捏着什么东西，动作停滞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寒意，混合着后颈断裂般的剧痛和她自己伤口流出的粘稠，死死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
沈锋捏着照片碎片的指腹，似乎极其轻微地在照片上那粒青绿色的位置——用指尖几乎无法察觉的力道——压着、捻了那么一丝丝极其细微的幅度！像是在极力感受分辨那根本不可能的触感！
这极其微小的动作！
如同引信点着了雷管！林夕埋在油污泥泞里、昏聩一片的脑海深处！
轰！！！
一个恐怖的画面碎片带着灭顶的痛楚与黑暗彻底爆开！
深夜！冰冷的冬雨！泥泞！脚下是打滑的斜坡！她怀里死死抱着那个搪瓷缸！冰凉的雨水混着泥水糊在脸上，视线模糊！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朝前扑倒！
手中的搪瓷缸脱手飞出！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坡道边一块凸起的、被雨水冲刷光滑的石棱上！
哐啷！瓷片飞溅！其中最大的一片！那带着破碎边缘的缸子底！沾满了污泥！翻转着朝下滑到——
一个黑黢黢的坑！一个像是被废弃很久、只剩半截埋在地下的水泥排污管口！管口边缘覆盖着半腐烂的枯叶！
那深不见底的、污秽的黑洞边缘！枯叶败叶下面，半露出几样东西！
一张被雨水浸透、揉烂了大半的黑白老照片！照片模糊一片，但中间位置那个青绿色的小点如同鬼眼！旁边还凌乱散落着几张同样湿透的、用蓝格信纸写的零乱字条！纸上的钢笔字被雨水化开，像爬行的蝌蚪，却透出刻骨的惊惶和恶毒！其中几张字条背面，似乎还印着模糊的“提货凭单存根”和几行公章压纹！
而在那湿烂的一堆垃圾和废照片纸团的最上层！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青绿色石头！边缘温润！色泽幽冷！在黑洞边缘微弱的反光中，如同捕蝇草张开着诱惑的利齿！
就在那装着诡异照片的搪瓷缸底碎片滑落管口的瞬间，一只手——一只沾满泥水、指甲缝里全是黑垢的、属于少年的干瘦手指！猛地从那个黑洞洞的管口深处伸了出来！如同地底伸出的鬼爪！
那只手的手指骨节因为发力而根根凸出！拼尽全力！要抓住那滑落的搪瓷碎片！更确切地说！是要抓住碎片上粘着的那张、浸在泥里带着青绿鬼眼的死人照片！
“呃——！！”林夕喉咙深处发出野兽垂死般压抑到极致的嘶鸣！身体在剧痛和冰冷的泥地里猛地抽搐挣扎！
也就在此刻！
仓库外面，那片人嘶马叫的混乱喧哗边缘，猛地响起一声极其沉闷、却又蕴含着巨大冲击力与金属破坏声的巨响！像是重型卡车撞碎了什么木质障碍物！
轰！哗啦——！
剧烈的破碎撕裂声，仿佛一头巨大的钢铁猛兽用獠牙野蛮地扯烂了仓库区那道早己摇摇欲坠的破栅栏门墩！
声音之大，盖过了所有嘈杂！
沈锋蹲在林夕身侧的身影，纹丝不动。
仓库门口光线陡然变化！一道极其强烈刺目的白光猛地从仓库被撕裂大门的洞开位置照射进来！将原本浑浊昏暗的仓库内部瞬间切割成明暗两半！
白光刺眼！如同舞台中央最无情的追光！将仓库这血腥污秽的一角照得毫发毕现！纤毫毕露！
沈锋！和他手里紧握着那片印着鬼眼照片的、沾血的搪瓷缸碎片！
还有墙边蜷在污血泥泞里、面目全非、如同鬼魅的林夕！
所有这一切！
被这道突兀打进来的强力光线，死死钉在了这惨白的聚光下！无所遁形！
那白光的源头——是仓库大门外！
一辆轮子溅满了臭水泥浆、车头灯射出两根粗壮刺眼光柱的墨绿色老解放卡车！车头保险杠都撞歪了！正咆哮着碾过满地破砖烂瓦！凶悍地顶开破门洞口几个试图阻拦的人影！
驾驶室车门敞开着！
一个瘦削的身影一手死抓着门框，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另一只手高高扬起！手里举着一个东西！正对着光柱汇聚的方向——仓库洞开的大门内侧！
那东西在黑黄的手掌里急速晃动着——
竟也是一个掉了大半红漆、露出黑色铁胎、边缘沾满油污泥垢的搪瓷缸子！
那个探出驾驶室的人影，在刺目得令人晕眩的光柱和卡车巨大的咆哮声中，嘴唇大张，似乎正对着仓库里面这明暗交界的血腥角落发出无声的吼叫！那被车头强光映照得如同纸糊的面孔上，刻满了混杂着怨毒与决绝的死气！
破仓库！血尸！碎片！卡车！人影！
强烈的白光！刺眼的灯光！破碎的木屑还在空中飞舞！光线和声音如同风暴的漩涡中心！
林夕在剧痛和强光的双重撕裂下，最后的意识彻底沉入了冰冷黑暗的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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