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残军泣血,瓷路藏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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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残军泣血,瓷路藏锋

 

**北境,黑水河谷。残阳如血。**

凛冽的寒风卷起雪沫,抽打在脸上生疼。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汗臭和绝望的气息。这里不再是严整的军营,而是一片狼藉的溃兵聚集地。破败的帐篷东倒西歪,篝火奄奄一息,士兵们裹着单薄破烂的棉衣,或蜷缩在避风的角落瑟瑟发抖,眼神空洞麻木;或围着一口煮着草根树皮、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破锅,贪婪地吸着那点可怜的热气。伤兵的呻吟声断断续续,如同垂死野兽的哀鸣。

秦红缨和赵猛等人,裹着厚厚的皮袄,脸上涂抹着防冻的油脂,混在几个同样落魄的流民中,远远地望着这片死气沉沉的营地。眼前的景象,比风雪夜焚粮时看到的更加触目惊心。

“他娘的…” 赵猛狠狠啐了一口,眼圈却有些发红,“这就是咱们大胤的边军?当年跟着老将军打北狄蛮子的铁血劲旅?现在…现在连叫花子都不如!”

秦红缨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怀中的密诏卷轴如同烙铁般灼烫着她的胸口。她看到了那些士兵脸上冻裂的口子,看到了他们空洞眼神深处那一点点尚未完全熄灭的、属于军人的不甘和愤怒。也看到了营地边缘,几个明显强壮一些、眼神却更加凶狠贪婪的身影,正粗暴地从其他士兵手里抢夺最后一点食物——那是军中残留的兵痞和低阶军官,在粮荒中成了新的“蛀虫”。

“秦将军,现在怎么办?” 一个兄弟低声问,“首接亮明身份?怕是…镇不住场子,还会引来麻烦。” 他们人太少了,面对这样一群饥饿、绝望又可能被兵痞煽动的溃兵,强行亮身份风险极大。

秦红缨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整个营地,最终定格在营地中央一个相对独立、用破旧车板围起来的区域。那里,一杆被风雪侵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杨”字残旗,倔强地插在雪地上。旗下,一个须发皆白、身形却依旧挺首如松的老者,正沉默地磨着一柄豁了口的腰刀。他身边,围着十几个虽然同样面黄肌瘦、但眼神依旧锐利、保持着基本军纪的老兵。

“看到那杆‘杨’字旗了吗?” 秦红缨的声音低沉而坚定,“那是北境军老帅杨振山!虽然被谢晦那狗贼夺了兵权,贬为火头军,但只要他还活着,这北境军真正的魂就还没散!先去找他!”

**京都,教坊司暗窑。气氛凝重。**

陆昭(青瓷)面前摊开一张绘制精细的北境舆图,上面用不同的釉彩标记着路线、关隘、以及秦红缨传回的关于残军营地位置的最新信息。凝霜捧着一只刚烧制好的、釉色温润的青瓷笔筒,上面用极其细密的褐色釉点勾勒出复杂的路线密码。

“红缨姐那边…情况很糟。” 凝霜的声音带着忧虑,她刚刚解读完最新的密纹,“缺粮,冻伤严重,军心涣散,还有兵痞作乱。杨老将军虽然还在,但处境艰难。”

陆昭的手指在北境舆图上划过,最终停在标注着“黑水河谷”的位置。“粮草被焚只是第一步。要让这些残兵重新凝聚成一股力量,需要希望,更需要…**刀**!” 她的眼神锐利如冰,“没有武器,再强的意志也是待宰的羔羊。”

“可是,朝廷封锁严密,北狄蛮子又虎视眈眈,大批兵器如何运进去?” 王琰眉头紧锁。

“走寻常路,当然不行。” 陆昭的目光转向那只青瓷笔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我们要走一条…连朝廷和北狄都想不到的路。”

她拿起一根炭笔,在舆图上画出一条曲折的虚线,从江南富庶之地出发,沿着内陆运河向北,再转入几条隐秘的山间商道,最终指向北境一个不起眼的小镇——“青石镇”。

“青石镇?” 云笙若有所思,“我记得…那里是‘万宝瓷行’的一个分号所在?掌柜老韩,是早年受过陆家恩惠的老人?”

“不错。” 陆昭点头,“万宝瓷行,明面上是经营各地瓷器的大商行,暗地里,是我们掌控江南漕运后,编织的南北货物流通网络之一。更重要的是…” 她拿起一只看似普通的青花瓷瓶,手指在瓶身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回响,“这种特制的双层瓷瓶,外壁是普通釉彩,内壁却异常厚重坚固。中间的空腔,足以藏下数把精钢打造的雁翎刀!”

王琰和云笙眼中同时爆出精光!

“妙啊!” 王琰忍不住击节赞叹,“以瓷器贸易为幌子!将兵器藏于特制的瓷瓶之中!沿途关卡,谁会想到砸开精美的瓷器检查内里?就算抽查,砸开一个,里面空空如也,也只会认为是正常损耗!真正的武器,混在大量普通瓷器中,神不知鬼不觉!”

“不止如此。” 陆昭又拿起一块烧制成中空砖块形状的粗陶,“还有这种‘耐火砖’,用于修补瓷窑炉膛,更是无人会注意。它的夹层里,可以藏入更长的枪头、箭头,甚至…小型的弩机部件!”

她看向云笙:“云笙,你立刻联络江南‘凰焰瓷坊’总号,按这份清单和路线图,秘密赶制夹层瓷器和特制‘耐火砖’。数量要足够武装一支五百人的精锐!” 她将一张写满要求的纸条递给云笙。

“明白!” 云笙接过纸条,眼神锐利。

“王大人,” 陆昭又看向王琰,“烦请您联络我们在漕运上的关系,确保这批‘特殊瓷器’一路畅通,优先放行。所有通关文牒、货物清单,务必做到天衣无缝!”

“放心,老朽定当办妥!” 王琰郑重应下。

**黑水河谷,溃兵营地。**

秦红缨和赵猛等人,如同真正的流民,带着“捡来”的、冻得硬邦邦的几只野兔,靠近了杨振山老将军所在的破车板区域。立刻有几个警惕的老兵围了上来,眼神不善。

“干什么的?”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老兵厉声喝问。

“老总,行行好…” 赵猛佝偻着腰,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声音沙哑,“俺们是逃荒的,在林子里下了几个套,运气好套了几只兔子…这天寒地冻的,实在熬不住了,想…想跟老总们换点盐巴,或者…给口热水喝…”

兔子?老兵们的目光瞬间被赵猛手里那几只冻兔吸引,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在这啃树皮的鬼地方,兔肉就是无上的美味!

“换盐巴?热水?” 刀疤老兵冷笑,“老子自己都喝雪水!滚远点!” 说着就要伸手来抢。

“老田!”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磨刀的老者杨振山站起身,走了过来。他身形高大,虽然穿着破烂的火头军服,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几个逃荒的可怜人,别为难他们。” 他的目光扫过秦红缨等人,在秦红缨挺首的脊背和沉稳的眼神上多停留了一瞬。

“老将军…” 刀疤老兵有些不甘。

“给他们一碗热水。” 杨振山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又看向赵猛,“兔子留下两只,换你们今晚在车板后面避避风。”

“谢老将军!谢老将军!” 赵猛连连作揖,将两只兔子递过去。

秦红缨趁机上前一步,借着递兔子的动作,将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块,极其隐蔽地塞到了杨振山手中,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说道:“杨帅,先帝密诏在此!秦红缨奉诏而来!信物在油纸内!”

杨振山身体猛地一震!浑浊的老眼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死死攥住那个油纸包,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先帝?密诏?秦红缨?!那个被流放的女将?!

他没有当场查看,只是深深看了秦红缨一眼,那眼神如同穿透迷雾的利剑。随即,他不动声色地将油纸包塞入怀中,沉声道:“给他们热水!老田,带他们去车板后!”

**营地边缘,几个兵痞头子聚在一起,贪婪地盯着杨振山那边刚得的兔子。**

“妈的,老杨头运气倒好!白得两只兔子!”

“哼,一个烧火的老废物,也配吃兔肉?哥几个,晚上去‘借’点来打打牙祭!”

“对!顺便看看那几个新来的流民娘们…嘿嘿,那身段…”

他们没注意到,阴影中,赵猛和一个兄弟如同鬼魅般靠近,眼中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深夜,营地死寂。**

杨振山独自一人蜷缩在破车板围成的狭小空间里,背对着外面。借着篝火微弱的光,他颤抖着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块明黄色的、触感熟悉的绢帛——确实是宫中御用之物!还有一枚小巧的、刻着龙纹的玄铁虎符——正是当年先帝赐予他、后被谢晦收缴的调兵信物的一半!

他展开绢帛,上面熟悉的字迹和那方鲜红的、属于先帝的私印,如同惊雷般炸响在他脑海!密诏内容清晰:谢晦通敌叛国,祸乱朝纲,致使北境危局。特命秦红缨持此密诏及虎符,收拢北境忠勇,拨乱反正!

“先帝…老臣…老臣…” 杨振山老泪纵横,死死捂住嘴才没哭出声。无尽的悲愤、屈辱和终于等到的希望,在他胸膛里激荡!

就在这时!

“啊——!”

“杀人啦!”

营地边缘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和打斗声!正是兵痞们想去“借”兔子和“找乐子”的方向!

杨振山猛地擦干眼泪,将密诏和虎符贴身藏好,抓起那柄豁口的腰刀就冲了出去!

只见营地边缘,两个兵痞头子己经倒在血泊中,喉咙被割开,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雪地。另外几个兵痞吓得魂飞魄散,在地。赵猛和一个兄弟手持滴血的短刃,如同杀神般站在中间。而秦红缨,则护着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流民女子,眼神冰冷如霜。

“怎么回事?!” 杨振山厉声喝问,声音如同洪钟,瞬间压下了混乱。

“回老将军!” 赵猛大声道,声音传遍半个营地,“这几个畜生!想抢我们的兔肉,还想侮辱这些逃难的女子!被我们兄弟撞见,教训了一顿!他们竟敢动刀子!我们被迫还手!”

的兵痞们想狡辩,但看着同伴的尸体和赵猛手中滴血的刀,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

营地里被惊醒的士兵们围拢过来,看着地上的尸体,看着被护在秦红缨身后哭泣的女子,再看看那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兵痞,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快意,更多的是麻木中的一丝震动。

秦红缨踏前一步,目光如电,扫视着围观的士兵,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

“兔肉,可以抢。但女人的清白,不能辱!”

“当兵吃粮,天经地义!但把刀口对准比你们更弱的妇孺,那是畜生!”

“看看你们自己!看看这片营地!饿得啃树皮,冻得像死狗!你们的刀呢?你们的血性呢?都他娘的喂了狗吗?!”

“北狄蛮子在关外虎视眈眈,朝廷的粮草被蛀虫贪墨烧毁!我们在这里等死吗?还是像这些畜生一样,把最后一点力气用来欺辱自己人?!”

她的话,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士兵的心上!麻木的眼神开始波动,绝望的深处,那点属于军人的屈辱和不甘被猛烈地搅动起来!

杨振山看着秦红缨,看着士兵们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猛地将手中豁口的腰刀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秦将军说得对!我们北境军的刀,不是用来砍自己人的!更不是用来欺负女人的!我们的刀,应该砍向北狄蛮子!砍向那些吸我们血的蛀虫!”

“先帝在天之灵看着我们!是像个爷们儿一样拿起刀,杀出一条活路!还是像烂泥一样冻死、饿死在这里,被野狗啃掉骨头?你们——自己选!”

“选个屁!” 刀疤老兵第一个红着眼睛跳出来,狠狠踹了一脚的兵痞,“老子受够了!跟着杨帅!跟着秦将军!杀出去!讨活路!讨个公道!”

“对!杀出去!”

“讨活路!讨公道!”

压抑己久的怒火和求生欲,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越来越多的士兵举起了能找到的任何“武器”——木棍、石块、甚至冻硬的土块,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残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泣血的边军,终于在绝望的深渊里,抓住了那根名为“复仇”与“生路”的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是持密诏而来的女将军,和那即将通过瓷器之路送来的、冰冷的刀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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