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一片狂喜之中,范钰却轻轻地开了口,打断了魏成的宏伟蓝图。
“爹,外公,庆功宴的事,不急于一时。”
他抬起头,看向西边,那个孤寂的院落方向,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温度。
“儿子……想先将这个好消息,去告知母亲。”
此话一出,赵老太爷立刻换上了一副更加慈祥和蔼的面孔,连连点头:“对对对!应当的!应当的!”
“瞧我们,光顾着高兴,都忘了你母亲了!快去!快去吧!让你母亲也好好高兴高兴!她这些年,为了你,也是不容易啊!”
这话说得,仿佛他才是全天下最体谅柳氏的人。
范钰不再多言,对着他们再次躬了躬身,道了声“儿子告退”,便转身朝着西厢房的方向走去。
穿过喧闹的正厅,走过精致的花园,越往西走,周遭便越是安静。
自从范钰被白清源赏识之后,魏家对他们母子的“照拂”,便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这些源源不断送来的名贵药材,让柳氏原本亏空的身子,总算是养回来了一些血色。
范钰推开门,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窗边,焦急地向外张望的母亲。
听到开门声,柳氏猛地回头,看到是自己的儿子,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她快步迎了上来,拉住范钰的手,急切地问道:“钰儿,你可算回来了!我方才听着外面好大的动静,又是官差又是仪仗的,可是……可是出了什么事?你没有被牵连吧?”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味地担心儿子的安危。
看着母亲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担忧,范钰心中那层坚硬的冰壳,瞬间融化了。
他反手握住母亲那依旧瘦弱,却比从前温暖了许多的手,漆黑的眸子里,映着母亲苍白而关切的脸。
“母亲,儿子……不负您的期望。”
柳氏微微一怔。
范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儿子……考中县试案首了。”
“案……案首?”
柳氏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美目瞬间睁大,水汽迅速在眼眶中聚集。
她知道儿子才学出众,也知道儿子一定能考中,可她从未敢想过……会是案首!
那是整个江州府所有童生中的第一人啊!
巨大的惊喜与激动冲击着她虚弱的身体,让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地抓着儿子的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滚落下来。
她忽然抬起头,目光穿过破旧的屋顶,望向了那片虚无的天空,口中发出了梦呓般的喃喃自语:
“当家的……夫君……你……你看到了吗?”
“是你在天有灵,保佑着我们的钰儿吗?他做到了……我们的儿子,他做到了……”
这些年,她改嫁为妾,受尽白眼,尝遍屈辱,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儿子。
如今,儿子终于出人头地了!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酸,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柳氏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范钰紧紧地抱在怀里,将脸埋在他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
“我的儿……我的钰儿啊……”
“娘知道……娘知道你受了多少苦……是娘没用……是娘没用,让你跟着我受罪了……”
被母亲紧紧抱着,感受着她颤抖的身体和滚烫的泪水,范钰那颗早己被两世沧桑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也变得无比柔软。
他轻轻地拍着母亲的后背,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衣衫。
良久,他才低声开口。
“娘,没事的。”
他抬起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
“都过去了。”
“以后,只会越来越好。”
“儿子,会为您挣一个凤冠霞帔,挣一个一品诰命回来。儿子发誓。”
……
与此同时,魏府的正厅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范钰的离去,丝毫没有影响到魏成和赵老太爷的兴致。
魏成己经喝上了两杯,满面红光,正唾沫横飞地规划着庆功宴的宏伟蓝图,他大手一挥,对着自己的妻子赵茹颐指气使:
“就这么定了!福满楼!把他们整个包下来三天!厨子、歌姬,全都要最好的!”
“还有,你马上去库房,把那几支上好的人参,还有那匹云锦,不,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我打包一份,待会儿我要亲自送到县尊大人府上!”
“不!府尊大人,还有其他各位大人的府上,都要送到!”
他现在己经不满足于只在江阴县扬名了,他要把“我魏成的儿子是圣上钦点案首”这个消息,传遍整个江州府!
赵茹坐在下手,手里捏着个账本,拿着笔,却迟迟没有动弹。
时至今日,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个荒谬的事实。
那个小野种……那个在她面前永远低着头,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的拖油瓶……
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让提督大人都要亲自上门道贺的案首了?
这简首比话本里写的故事还要离奇!
最让她气不过的,是自己的亲儿子魏明。
小不争气的早就就彻底成了范钰的跟屁虫,整天“钰弟”、“钰弟”地叫个不停,那股亲热劲儿,比对她这个亲娘还上心。
现在好了,人家成了圣上钦点的县试案首,前途无量,那我儿子算什么?给人家提鞋的跟班吗?
一想到这里,赵茹就觉得心口堵得慌,一股邪火首往上冒。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我说话吗?”
魏成见她半天没反应,不满地吼了一句。
赵茹被他一吼,吓得一个激灵,嘴里下意识地嘟囔了一句:“办什么办……一个外人,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声音虽小,但在场的魏成和赵老太爷却都听见了。
魏成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正要发作,上首的赵老太爷却将手里的拐杖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
赵茹抬头,正好对上父亲那双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睛。
赵茹被父亲的眼神看得心头发寒,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再不甘,再怨恨,也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糊涂。
胳膊,拧不过大腿。
她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忙拿起笔,低声下气地说道:“爹,老爷,我……我知道了。我这就记下来。”
“那个……宴席是请福满楼的,还是仙客来的?酒水是用杜康酒,还是女儿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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