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君的心沉到了谷底，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紧紧握住何恬恬冰凉的手，声音艰涩：“恬恬，别急，慢慢说。”
何恬恬的眼神变得茫然又痛苦，仿佛在回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何恬恬是商户之女，何家也可以算是世代行商，有一定的家业，虽不如官家女子身份尊贵可也是锦衣玉食，从小便穿金戴银的富贵小姐。
而王磊只是一个穷苦人家的秀才书生，两人初次相遇时，何恬恬那日正好在逛上闲逛，有人当街纵马差点将她撞上，是王磊一把拉开了何恬恬才免去了一场灾祸，自从之后两人便来往密切，久而久之，互生情愫。
可何父何母又怎会同意自己心尖上的宝贝女儿，嫁给一个穷苦书生，他们劝说无果，只能将何恬恬关在家中。
不许她与王磊相见，何恬恬为了让何父何母接纳王磊，以死相逼，何父何母无奈，跟何恬恬的命比起来，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便同意了他们二人的婚事。
不要王磊一分聘礼，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王磊需到何家做上门女婿，只求他对何恬恬好。
何恬恬抽泣着。
“自从父母相继离世以后，他便开始喝酒，喝很多酒，一喝醉就……就骂我……”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屈辱。
“骂我是商户女，骂我爹娘瞧不起他，骂我让他……让他丢尽了男人的脸面，说他那些同窗，朋友，都笑他是是吃软饭的，是靠女人……”
沈昭君眼中寒光一闪。
此等自诩清高男人的自尊心一旦受挫，其反噬往往比豺狼更狠毒！
“起初……他只是骂……后来……”何恬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掀开自己宽大的寝衣袖口！
借着昏暗的烛光，沈昭君倒吸一口冷气！
那枯瘦的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交叠的淤青！青紫色的掐痕，暗红色的鞭痕，甚至还有几处结痂的烫伤！狰狞可怖，触目惊心！
“后来，他就动手了……”何恬恬的声音麻木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心情不好，打我。生意不顺，打我。
在外面受了气，回来，还是打我。他说……说都是因为我，他才被人瞧不起说何家的钱都沾着铜臭，说我们何家，让他受尽了屈辱。”
沈昭君只觉得一股滔天的怒火首冲头顶，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畜生！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你爹娘当初就不该心软！恬恬！他这是虐待！我们报官！现在就报官！让官府把他抓起来！”
“不！不要！昭君！不能报官！”何恬恬如同惊弓之鸟，猛地扑过来死死抱住沈昭君的腿，力气大得惊人，眼中是刻骨的恐惧。
“不能报官！他会打死我的！他真的会打死我的！而且……而且……”
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泪水汹涌而出：“我……我有了……他的孩子……”
“孩子？！”沈昭君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的小腹，又看看她手臂上那些狰狞的伤痕。
这个畜生！就算对何恬恬没了情分，看在他亲生骨肉的份上，竟然还能下的去手？！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在沈昭君心中弥漫！
“他说我要是敢跑敢告诉别人，他就……就弄死我和孩子。”
何恬恬哭得几乎窒息，瘦弱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他把府里的人都换了，都是他的人我连院子都出不去，他把我锁在这里，像锁一条狗……”
“恬恬！别怕！”沈昭君强行压下心中的滔天杀意和怒火，蹲下身，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何恬恬，声音斩钉截铁。
“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绝不会！这个畜生！”沈昭君思索一番低头询问：“恬恬，你可愿与他和离？”
“和离？”何恬恬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她摇摇头：
“哪有那么容易，自古以来多的是男子休妻，而和离…少之又少。况且…若是和离不了…那…”
若是被王磊知道她起了这种心思，那她说不定真的会被他给打死。
“你放心！大越律令有规，殴伤妻者，徒一年 若殴伤重者，加凡斗伤三等，需妻告，乃坐。死者斩，若你敢告上官府别说和离，要了那畜牲的命也不在话下！”
“真的？”何恬恬犹豫了，眼中满是挣扎，许久才嗫嚅道：“可我有了他的孩子，而且和离后，我该如何自处，何家的家业也……”
沈昭君握紧她的手，坚定道：“恬恬，你若和离，我定会帮你保住何家的家业。至于孩子，你要想清楚，在这畜牲的打压之下，孩子也不会有好日子。”
何恬恬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沈昭君警惕起身，将何恬恬护在身后。
“小姐…有人来了。”是茶蘼在外通报。
“是王磊！”何恬恬立马将沈昭君推开：“你快走，若是被他发觉你在这儿，他不会放过你的！”
沈昭君本想当面与王磊这个畜牲对峙，可想到自己还要想法子帮何恬恬和离，此刻还不能让王磊发觉…
“你先与我一起走！”沈昭君拉上了何恬恬的手。
“不可！”何恬恬一把甩开沈昭君的手：“你带着我走不了的，这府中下人众多都是他的人，你一个女子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快走！”
沈昭君犹豫着不愿离去：“可你…”
何恬恬遍布泪痕的脸上，十分别扭的扯出一抹笑容：
“别担心我，我若是顺从一些，他也不会无缘故打我的，昭君你快走…我等着你…”
沈昭君咬咬牙，只能先行离开。
出门后，茶蘼将房门重新上了锁。带着沈昭君十分流利的便翻墙出府。
……
“小姐…我们回府吗？”茶蘼询问道。
沈昭君摇摇头：“你先回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茶蘼有些不放心的看着沈昭君：“奴婢陪着小姐吧，这大晚上的，奴婢有些不放心。”
“不必了，我就想一个人走走。”
既然她没有预知到危险，那也不会有什么事，毕竟若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她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
可见茶蘼还是有些不放心，沈昭君再次开口：“我可是沈昭君，京城第一恶女！谁敢惹我？你安心回去吧，我随后便到。”
茶蘼被沈昭君逗笑：“小姐之前确实称得上京城第一恶女，可如今…”她将沈昭君全身打量一番：“不太像了…”
“不像了？”沈昭君双手叉腰语气加重：“本小姐让你滚回去！听不懂本小姐说话吗？”她瞪目圆睁的盯着茶蘼：“如此…可像了？”
茶蘼紧抿着唇瓣，唇角微翘点点头：“像了…”
沈昭君轻笑一声：“行了，快走吧。”
“那小姐一定早些回府。”茶蘼一步三回头的缓缓离开。
茶蘼走后，沈昭君嘴角残存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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