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一节，话音未落，石虎那声夹杂着憋屈和狠劲的鬼啸，如同点燃了无形的引线！霎时间，鹰嘴崖两侧陡峭的崖壁间，十几个青绿色的光点骤然亮起！
“嗤嗤——！”
“噗噗——！”
引线燃尽，马老六特制的“鬼火烟”包猛地爆开！一股股浓烈刺鼻、混杂着硫磺硝石味道的青色烟雾，伴随着幽幽的绿光，如同鬼魅的呼吸般，从崖壁的缝隙、凹槽、灌木丛中汹涌喷出！烟雾升腾弥漫，迅速在夜空中勾勒出扭曲诡异的形状，在浓重的夜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异瘆人！
“嗷呜呜——！”
“桀桀桀——！”
“还我命来——饿啊——！”
几乎同时，隐藏在烟雾源头附近的执法队员们，扯开嗓子，用尽平生力气，发出各种非人的、凄厉怪异的嘶嚎！声音在嶙峋的石壁间反复碰撞、叠加、扭曲，形成一片混杂着痛苦、哀怨、饥饿和狂怒的“鬼域魔音”，铺天盖地般卷向黑风岭方向！
石虎本人更是憋足了劲，他那本就洪亮的嗓门此刻压榨到了极致，透过歪嘴獠牙面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嗷——！龙王爷发怒了！索命来啦——！” 他一边吼，一边抓起身边的碎石，朝着下方开阔地没命地砸去！其他队员有样学样，石块、土块如同冰雹般噼里啪啦落下，砸在草人身上、空地上，激起一片片烟尘！
这视觉、听觉、嗅觉的立体冲击，效果堪称恐怖！原本寂静的夜晚，瞬间被鬼火、怪烟、瘆人嚎叫和落石声彻底撕裂！一股阴森、诡异、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笼罩了鹰嘴崖！
黑风岭山腰密林里。
疤脸斥候和年轻斥候正百无聊赖地嚼着草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话题还停留在白日里龙啸寨那场可笑的祈雨上。疤脸斥候甚至打了个哈欠，琢磨着是不是该换岗回去眯一觉。
就在此时！
“疤…疤哥！快…快看！”年轻斥候猛地抓住疤脸斥候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鹰嘴崖方向。
疤脸斥候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一惊一乍干什…” 话音未落，他自己也看到了！那幽暗悬崖间腾起的青色烟雾！那跳跃闪烁的诡异绿光！那如同地狱之门洞开后传出的、混杂着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凄厉嚎叫！
“鬼…鬼火？！”疤脸斥候脸上的刀疤瞬间扭曲，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白天秦岳那一声“雨！下是不下？！”的怒吼，以及数千人绝望的哭嚎，瞬间在他脑海中炸开！
“阴兵！是阴兵借道！龙王爷索命来了！”年轻斥候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白天那点“邪性”的感觉，此刻被眼前的恐怖景象无限放大！
“放屁！哪…哪有鬼！肯定是土匪装神弄鬼！”疤脸斥候强作镇定，但声音里的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惊骇。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号角，正要吹响警报。
“桀桀桀——！拿命来——！” 一声仿佛贴着耳朵响起的、带着无尽怨毒的嘶嚎，伴随着几块碎石“砰砰”砸落在他们藏身不远处的树丛里！
“啊——！”年轻斥候再也绷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连滚爬爬转身就跑！“鬼！真有鬼啊！快跑啊！”
疤脸斥候也被这近在咫尺的“鬼叫”和落石吓得肝胆俱裂，吹号的念头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什么斥候职责，什么军令如山，在眼前这无法理解的恐怖面前，统统化作了最原始的求生本能！
“撤！快撤！有埋伏！是妖法！”疤脸斥候嘶声吼道，连滚爬爬地跟着年轻斥候，手脚并用地往山下逃窜，连滚带爬，狼狈不堪！他根本没看清“鬼”在哪，但恐惧己经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们这一逃，如同瘟疫般迅速传染了附近其他潜伏的斥候小队！鹰嘴崖方向那恐怖的景象和瘆人的声音如同魔咒，击溃了这些普通兵卒的心理防线。
“鬼！龙王爷发怒了！”
“阴兵过境！快跑啊！”
“放箭！快放箭射死它们！”
恐慌的吼叫声在黑风岭山腰此起彼伏！黑暗中，根本看不清目标在哪里，只看到崖壁间青烟滚滚、绿光闪烁、怪影幢幢！求生的本能和驱邪的念头混杂在一起，让许多吓破了胆的斥候下意识地抽弓搭箭！
“咻咻咻——！”
“嗖嗖嗖——！”
一支支箭矢带着官军斥候们惊骇欲绝的恐惧，盲目地朝着那片鬼火升腾、怪声回荡的崖壁方向射去！箭矢在黑夜中划出微弱的破空声，大部分都因为距离过远、目标不清而射空，或是无力地钉入了陡峭的崖壁石缝里，或是斜斜地插入了下方开阔地的泥土中，只有极少几支运气好的，噗噗几声，钉在了那些在风中摇晃的草人身上！
箭雨持续了不过十几息，但在这恐慌蔓延的氛围下，射出的箭矢数量却相当可观！首到领队的军官厉声喝止，连抽刀砍了两个乱放箭的士兵，才勉强压住溃逃之势。黑风岭方向的斥候们如同惊弓之鸟，再不敢停留，狼狈不堪地撤向更远的营地。
鹰嘴崖上。
石虎看着下方稀稀拉拉射来、绝大多数都歪到不知哪里去的箭矢，听着远处官军惊恐的惨叫和杂乱的奔跑声，憋了一晚上的那股邪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哈哈哈！”他一把扯下脸上碍事的破布面具，露出一张被汗水、锅灰、红赭石糊成大花脸、却写满了狂放笑容的脸庞，“狗崽子们！吓尿裤子了吧！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他笑得前仰后合，声音震得崖壁嗡嗡作响，哪里还有半点“鬼王”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恶作剧得逞的莽汉。
旁边的执法队员们也纷纷从藏身处钻出来，看着彼此狼狈又滑稽的“鬼妆”，再想想官军刚才那屁滚尿流的模样，也都忍不住放声大笑，压抑许久的紧张和憋屈一扫而空。
“虎爷！成了！真成了！”一个队员兴奋地指着下方开阔地，“快看！箭！好多箭！”
石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尚未散尽的“鬼火”余烬，只见下方祭坛附近的开阔地上，以及靠近崖壁的地段，密密麻麻地插着、躺着、挂着无数箭矢！虽然大部分都散落在各处，并非集中一处，但粗粗看去，数量绝对惊人！足有上千支！
“快！都下去！给老子捡！一根箭毛都不许落下！”石虎大手一挥，兴奋地吼道，“马老六那老小子，看到这么多箭，非乐疯了不可！哈哈哈！”
执法队员们如同下山的猛虎，嗷嗷叫着扑下崖壁，冲向那片散落着“战利品”的开阔地。他们手脚麻利，动作飞快，将一支支散落的箭矢拾起，拔下钉在草人身上的，甚至爬上陡坡，将那些深深嵌入石缝里的也用力撬出来！每捡起一支箭，都像捡到一块金疙瘩一样兴奋。
陈默和秦岳站在寨墙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石虎他们欢呼雀跃地捡拾箭矢，看着远处黑风岭方向彻底消失的官军探哨踪迹，陈默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肩头的伤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草人借箭…鬼神为兵…”秦岳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他转头看向陈默，深邃的目光中，欣赏与探究交织。“陈先生此计，鬼神莫测。非但解我燃眉之急，更让官军疑神疑鬼，短期内不敢轻举妄动。好！”
陈默微微躬身：“侥幸而己。多亏石虎兄弟神勇，马老六的‘鬼火’奇效，还有…寨民们那一声发自肺腑的嘶喊。” 他目光投向下方仍在兴奋捡箭的石虎等人，轻声道：“真正的力量，在人，不在鬼神。”
秦岳沉默片刻，目光掠过那些散落的箭矢，投向更深的黑暗。“人…鬼神…力量…” 他低声重复着，手指无意识地挲着腰间的刀柄，眼神愈发深邃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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