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凝固成了坚硬的寒冰。
火把的光焰在陈默骤然收缩如针孔的瞳孔中疯狂跳跃,倒映出那方印玺底座上两个铁画银钩、力透金石、散发着森然威压的古篆——【提刑】!这两个字如同带着九幽寒气的惊雷,狠狠劈入他的脑海,瞬间将他所有的镇定、所有的谋划、所有的伪装都炸得粉碎!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字在反复轰鸣!
“提……提刑?!”陈默的声音干涩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猛地抬起头,眼白因极度的震惊而布满血丝,死死地盯住秦岳那张冷硬如同花岗岩雕琢的脸,试图从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纹路中寻找一丝破绽,一丝戏谑,或者一丝动摇。但什么都没有!秦岳的脸上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如同万年寒潭,正冷静地、锐利地捕捉着他每一个失态的瞬间,如同经验丰富的猎手审视着落入陷阱的猎物。
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浸透了他单薄的囚衣,冰冷的粘腻感紧贴着后背。手腕上坚韧的牛筋绳此刻仿佛化作了烧红的烙铁,勒得更紧了,深陷入皮肉,带来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此刻处境的真实与险恶。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过后,是排山倒海的疑问和一丝冰冷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这方印玺!这代表着掌管一州刑狱诉讼、纠劾百官奸邪、肃正纲纪法度,拥有生杀予夺大权的“提点刑狱司”的最高权威信物!它象征着朝廷律法的威严,代表着正统的秩序!它怎么会……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啸聚山林、杀人越货的土匪头子的密室里?!这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秦岳、对龙啸寨的所有认知!这背后隐藏的秘密,比他预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要可怕百倍、复杂千倍!
秦岳将陈默瞬间的剧变尽收眼底——那骤然收缩的瞳孔、惨白的脸色、无法控制的颤抖、嘶哑的惊呼……这一切都清晰地印证了他的猜测。他缓缓收回手,并未完全掀开包裹,只是让那“提刑”二字在昏暗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更加刺眼、更加狰狞。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和洞悉:
“看来,你是认得了。”这不是疑问,而是冰冷的陈述,如同法官宣判了事实。
陈默的喉结艰难地、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吞咽下了一块烧红的炭火。他强迫自己从那足以摧毁理智的冲击中找回一丝清明。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浓重血腥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刺入肺腑,让他混乱的大脑稍稍清醒。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种近乎质问的尖锐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会有此物?!此乃朝廷重器,州府提刑司正印!你……你究竟是谁?!”这绝非一个普通的、被逼落草的武夫所能拥有之物!这背后牵扯的势力,让他不敢深想!
“哼,这不重要。”秦岳首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牢牢捆缚在石凳上的陈默,眼神锐利如刀锋,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剖析开来,“重要的是,它证明了什么?证明你陈默,绝非什么误入歧途的寻常流民,更非什么走投无路、只会耍嘴皮子的酸腐书生!认得此印,知其分量,你必是官场中人!而且,绝非不入流的小吏,至少是浸淫官场多年、深知朝廷典章制度的中层官员!一个官场中人,乔装打扮,混入我龙啸寨,处心积虑,煽风点火,离间兄弟,意欲何为?!”
秦岳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凛冽刺骨的杀意,在石洞中激起阵阵回响:“说!是州府那位新来的刺史大人派你来刺探虚实?还是京城里某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想借我这把‘匪刀’,替他清理掉什么碍眼的‘障碍’?!把你知道的,都给本当家吐出来!”
“障碍?”陈默咀嚼着这个词,脑中如同闪电般划过无数念头。官印在此,秦岳的身份背景远比他想象的深不可测,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某个庞大棋局中的一环!他混入山寨的初衷或许只是为了保命和寻找一线生机,但现在看来,他无意中踏入的,可能是一个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中心!面对秦岳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逼问,他心中那根名为“求生”的弦反而被绷紧到了极致,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油然而生。他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惨淡的苦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一种走投无路的悲怆:
“大当家,我若说,我并非谁的棋子,恰恰相反,我只是一个被卷入漩涡、身不由己的弃子,一个被某些人视为必须清除的‘障碍’本身……一个只求在这乱世中苟延残喘、寻得一线生机的可怜虫……你信吗?”
他抬起头,不再掩饰眼中的疲惫、绝望和一丝不甘,坦荡地迎向秦岳那审视的目光:“至于这官印为何在此……大当家,您心中想必比我更清楚千百倍。这龙啸寨,恐怕早就不是单纯的土匪窝了吧?官与匪……哼,在这纲纪崩坏、礼乐倾颓的乱世,界限真有那么分明么?您手握此印,盘踞此山,所求的,又岂是打家劫舍这等微末之事?”他意有所指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秦岳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激起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涟漪。这反问,既是试探,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以攻代守的自救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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