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砚看过去:
发现前面的昏暗小径上,竟有个大红轿子飘飘荡荡朝前而来。
轿子在空里荡悠,下面并无抬轿之人。
至于那轿子后,则跟着一串儿怪人,吹着唢呐,跳着步伐鬼魅的舞步,“哒哒哒”而来。
且这些个怪人脸上都戴着奇怪的面具。
狰狞,丑陋,像是些妖魔鬼怪。
面具和皮肤的交合处分外服帖,好似像皮肤一样直接就生在了这些个人脸上。
许砚光是朝那些人瞧了一眼,
便能看的出来,这些个人儿,都已死了。
他也不稀奇,大半夜跟在这么一轿子后面敲锣打鼓的,能是活人才怪哩!
不过看见这等怪异的场面,许砚也没准备避让,
反倒是“啪”一声轻拍毛驴屁股,驱使着毛驴继续朝前去行。
那书生变作的毛驴慌得双腿打着颤儿。
好我的爷哩!前面这红轿子一瞅便不对劲儿!
他还是个人儿时便曾听说过这场面:凡是被这轿内鬼新娘盯上的,那都得被当成新郎官,进了那红轿子里。
您不躲避就罢了,咋还上赶着朝前去哩?
毛驴小腿打着颤儿,可他的身子却并不受自己控制,被许砚控制着直愣愣朝那红轿子的方向撞去。
黄沙小径就只有两人宽窄,根本无法容纳驴车并着那红轿子同时通过。
眼见着驴车距离那红轿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毛驴鼻子上灰白相间的毛都被轿子里迸出的阴气吹得左右晃荡。
毛驴身后的木板子也被吹得“嘎吱嘎吱”作响。
胡三姑娘被那股股阴风一吹,小小的身躯差点朝后打了个滚儿,
还好她反应灵敏,迅速钻进了小道人怀中,用两只小爪子牢牢抱着小道人的腰,方才没被从驴车上吹出去,声调有些颤抖地开口:
“小道士,这是要做什么?”
“嗯,这轿里有个臭虫,小道想着随手给他除了。”
许砚道。
说完,他又重重一拍毛驴屁股。
这驴被许砚控制着,脚下步子陡然加快,面上带着恐惧到扭曲的表情,
可身子却“咣当咣当”撞破了红轿内散出的阴气,直接朝那红轿子撞去。
眼瞧着只差最后几步就真个要与红轿子撞个满怀…
正不断朝前飘来的红轿子却终于顿在了原地,好似是在避让许砚。
那轿中也同时传出婉转的女人声音,虽分外动听却也带着些阴渗渗的感觉:“这位郎君竟是如此着急?”
“不若便上奴家这轿,做了奴家的新郎官罢…”
有夜风拂过,刚巧将红轿子四周的红色帘幕吹开,
只见那轿中明明一个人儿也没有,可却偏生有女人声音从里面传出。
寻常人等见到这一幕怕是得被吓得尿了裤子,
可许砚听到这话却是朗然一笑,直接站起了身,抱着胡三姑娘从驴车上下来,走到那红轿子前躬身稽首:
“既然您如此热情相邀,小道也不好拒绝不是吗?”
“若如此的话…小道可便却之不恭了。”
他说完,示意胡三姑娘钻入鹿皮背囊内,之后直接就施施然上了轿子。
迈步走入轿子,却一人也不见,只能闻到股淡淡的甜香味道扑鼻而来。
“嘻嘻,这位郎君倒是急色哩!”明明眼前无人,但那女人婉转动听的声音却传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样貌诡异的戏子面具不知从哪出现,缓缓朝许砚脸面上铺来。
“戴上吧…戴上面具,好做奴家的夫君…”女人声音继续循循善诱。
声音里夹杂着魅惑之意,让人心底里生出一股不知不觉便想听着她的话去这般做的想法来。
一般人被这声音一蛊惑,定然是早失了理智,将那面具戴在脸上。
之后,恐怕就会如红轿子后那些个戴着面具跳舞的怪人一般,被红轿吸了灵智,变作傀儡。
可许砚却只是微微一笑,的确是伸手将那诡异的戏子面具拿在了手中,却也没朝面上去戴,
反倒是笑吟吟将之拿在手心,打量了两眼:“呵…”
“你便是誉王那杂种手下最后一头精怪供奉了吧?”
“原本还想着去寻你哩…谁曾想直接在路上便遇见了,倒是巧了。”
早先,他便从那丐儿帮帮主口中得知:晋州城外,总共有誉王手下的三个精怪供奉。
如今许砚已将那丐老爷,红灯娘娘都给除了去,只剩这最后一个。
谁曾想竟然直接便让他在路上遇见了…
这话落下,许砚手上微微用力,将那面具捏成一团粉碎,之后笑吟吟张口吐出一口清炁来,朝红轿子周遭的红布一吹。
那红布被这清炁一吹,瞬间便从轿子上脱落了下,坠在泥地里缩成一团,不住轻微抖动:
“你,你便是那个…近来进了晋州的怪人?”
“前面那荒城里的山魈就是你杀的?”
红布自觉很是憋屈。
她收到晋州城内传来的消息后,便慌不忙带了些傀儡离开…想着莫被那人碰上打杀了去。
谁曾想在路上就碰到这么一道人…她原本甚至都没想着与这人生出嫌隙,只想着尽快离开,谁想那道人却直接赶着驴车就上赶着来了!
他红绣娘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随口便打算将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道人也给炼成傀儡,
可…谁能想得到呢?
这人,却竟然便是那杀了荒城中丐老爷的怪人?!
这红布还想挣扎逃跑,可却已来不及了。
许砚轻轻一挥手,
便将那红布揣在了手心,而后微微一用力,将丹田内清炁调动起来,朝这红布上灌注而去。
不多时,
红布上的恶炁,戾气便全然被清炁所取代,
变作个死物。
那誉王座下的第三位精怪供奉,甚至只是与许砚打了个照面,便被一挥手给除了去。
做罢这一切,许砚重将目光投向身后那些个戴着面具的怪人。
眉头微微一皱,轻叹了口气。
这些人都活不了了。
他是有些能救人的手段,
可这些人的魂魄早便被吸了个干净,唯独剩下的都是些身体架子。
没了魂魄,自是活不了了。
果然,
只听“噗通噗通”几声,
随着那红布精怪被许砚所杀,这些个人儿一个个栽倒在地上,各自也都成了死尸。
“唉。”
轻叹一口气,许砚重新坐上驴车,目光阴沉。
如今,这城外的三个精怪大供奉都死了。
接下来,便是入城去,将誉王手下的小王八蛋们都给打杀了才对!
驴车发出“吱嘎吱嘎”作响,正欲继续朝前去行,
可突然间,
那些本来已死去的尸体当中,却传出了“哎哟哎哟”的轻哼声。
好似是有人在痛苦地闷哼。
还有人活着?
许砚一怔。
不会啊…
他早仔细瞧过,这些人魂魄都已没了,怎可能还活的下来?
可等许砚转过头去时,却真个儿就瞧见有个年轻些的人儿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一边有些痛苦地揉着自己脑袋,一边伸手将面上那戏子面具给取了下来,露出本来面容。
这人长的倒有几分说法:
额头两侧骨头分外凸出,鼻梁高挺,下颔生有美髯,隆准而龙颜。
帝王之相!
许砚眼睛微微一眯。
在《菩提心经》第一卷中,也有些看相之术,
他在菩提观内曾随意瞧过几眼,算是掌握了这相面之术。
如今打眼朝这人脸上一看,便发现这人竟当真生了一副帝王之相!
再运望炁术去瞧:福源深厚,周身功德虽不算多,却包裹着一层淡淡的赤金之色。
这是…龙脉?
天下有龙脉,可定四方,承天下。
但凡是能开辟一国,新起一朝的开国之君,都天生带有龙脉之炁。
这人身上的龙脉还很稀薄,只有极淡的一丁点。
恐怕这天下,也只有许砚能将之瞧出来。
如此一看,许砚心中冒出些欢喜之情。
他还正考虑着如何在这天下燃起一把大火来,如今,这火源好似便来了?
不过倒也不着急,他还得再瞧上一瞧,看看这人的心性如何,是否能担的起这燎原之势…
“你…”
就在许砚心中做着思量时,那人儿也终于从发蒙的状态中回过神,先是怔怔地看了看许砚,
又朝四下打量了一眼,当即就看到了周遭倒了一地的尸体,顿时大惊,慌不忙跌跌撞撞站起身来,摇晃着周遭尸体,声音里带了些悲怆之意:
“兄弟!”
“大刘兄弟!小张兄弟!老王!你们…这是?”
这人四下摇晃了一番,直到确认自己这些个兄弟都已成了死尸,又在原地怔怔立了好一会儿,最终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许砚:“道长,这是?”
“我来这儿时,他们已经死了。”许砚道:
“你等是遇到了精怪,被精怪吸了魂魄,按理说都该死了才是…”
这人儿听着许砚的话,还在发蒙。
又见这小道士看着他,再问了一句:
“你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明明魂都已不在了,怎生还能活过来?”
那人蹲在地上,皱眉想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我,我也不知。”
“我叫陈大胜…是,是前面那白马镇的人儿。”
“得了大家伙信任,做了镇长。
后来,晋州就闹了灾荒,地里种不出庄稼来,旁边的河里也不见得水源…
我就带着大家伙儿捕鸟雀,抓老鼠,刨树皮,反正是能填饱肚子的法子都想了一遍,可最后还是不顶用…
眼见着已经饿死了好几个镇民,我没了法子,就带着几个年轻力壮些的兄弟伙出来寻粮…”
“可这晋州当中,到处都是荒地,人死鬼活,哪来的什么粮食?
路上又饿死了几个兄弟。
我们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寻了多久的粮,却连一颗大米也没能找到…”
“然后,然后就碰上了这个轿子…大家伙见到这轿子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我原本想带着大家伙跑,可却也没跑成,被那红布一遮眼,之后魂魄就好似被抽了出来。”
“我好似是看见,看见有个红布将兄弟们的魂魄都给包裹在了里面…”
那人声音颤抖着,似乎还有些心悸的模样。
许砚听着他这话,微微点了点头。
没错,他所瞧见的场景,便是那红绣布吞食灵魂的场面,
但问题是,眼前这人的魂魄是因了什么才没被吞食的?
就听那陈大胜继续嗫嚅着开口,语调中带着些迟疑,似乎也并不觉着自己所说的便是真的一般:
“原本,原本我这灵魂也快要被吞了去…可,可好像冥冥当中,有一双手将我给抓了起来,从那红布内抓了出去。”
“等我再睁开眼时,就站在了一处仙境内。”
“那仙境里云遮雾绕,有个白胡子老神仙端坐在蒲团上,低头瞅着我。”
“哦哦对,我记得那白胡子老神仙好似提过一句,说那地方叫什么…斜月三星洞?”
陈大胜说到这儿,挠了挠头,好像是记得不是很清楚的模样。
许砚眉头却登时猛地一跳。
斜月三星洞?!
那不是…菩提祖师的道场吗?
他得了祖师赐法,却也没能去那斜月三星洞中一瞧。
眼前这陈大胜,却直接被菩提祖师勾着魂儿去了一趟祖师道场?
许砚赶忙又接着询问:“那老神仙,同你说了什么?!”
陈大胜皱眉,似乎是在回想,许久后才回答:“他问我晋州是不是闹了灾荒,我说是。”
“他又问我觉着这灾荒该如何解…我说,我就是个地里刨食的乡民,又不是啥子高官贵人,要如何解这灾荒,我是不知的,但我觉着,得先有粮食让大家伙能吃饱肚子,再想其余的法子。”
“他还问我,问我觉得当今这皇帝如何…我说,我没见过皇帝,但是我觉着这皇帝做的不称职。”
“老神仙问我为什么?”陈大胜像是不好意思般挠挠脑袋:
“我当时就乱说了那么一句…说,说,老百姓连饭都吃不饱,那这皇帝,还算个蛋的皇帝?”
“谁想那老神仙听完这话就哈哈大笑起来,给了我一根很普通的麦穗…然后一挥手,一挥手让我回来…”
这陈大胜说罢,尝试着在怀中摸索。
结果,
竟真让他摸出了一颗手指长短的麦穗,
被陈大胜拿在手里,微微摇晃,散出淡淡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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