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我这想法,算对吗?”
陈大胜脸上还带着些犹豫之色,但眼底里那点白茫茫的光却在一点一点绽放。
许砚用望炁术去瞧,
能瞧见这陈大胜周身的龙炁正在慢慢积蓄,已有了潜龙抬头的征兆。
他沉默片刻,笑道:
“这想法算对还是算错,得问你自己。”
“你若觉着自己能比当下这皇帝做的更好,那便是对的。你若做不到,那便是错。”
听了许砚这话,陈大胜脸上唯独剩下的那点犹豫之色也不见了:
“我定然能做的更好!”
“至少,我陈大胜自问,能拿着普通老百姓当人看!”
“那便是对的。”
“可我…啥也不懂,不知如何去做这些事儿,也不知该咋个样才能烧起这把火来,想请道爷教教我。”
陈大胜拱手抱拳,膝盖微弯下去,抬起眸子看着许砚。
许砚一笑:
“这火也是刚成形,你要做的不多,只是将这些个火给聚拢在一起就行。”
“这样,你可出去问问镇民们,他们是否愿意随你一并去破了那晋州城,又是否愿意随你一并去烧了那金銮殿。”
“好。”
陈大胜此刻已想了个明白,也再没了之前的犹豫,直接就站起来,直直走到那堆满乡亲们尸体的土坑前。
此刻,天已渐渐黑了下去。
镇民们沉默着朝坑里埋土,瞧见陈大胜走过来,一个个停住了手中动作,朝陈大胜瞅去。
那些个眼神里,有对未来的无措,有充斥着些希望的期盼,但更多的,却是麻木。
没错,对于现在,过去,未来的麻木…
“大胜…”有妇人开口,带着些抑制不住的哭腔。
白茫茫月光洒在陈大胜脸上,因为树影遮挡的原因,只将他一半面膛照亮,至于余下另外一半则依旧隐匿在黑暗里。
“大家伙儿…”
陈大胜缓缓开口:
“我是寻回了粮…也许足够大家伙儿撑过灾荒。”
“可我总觉着,哪怕有粮,我们也得挨饿,因为这世道就是如此,因为上面的人儿不想让我们吃饱饭。”
“出去寻粮的这一路上,我见过很多人饿死,有些分明是有粮食的,但粮食也都被抢了,或是被其他灾民,或是被山间劫匪…”
“我也遇到了道爷,道爷是有本事的高人,他或许能护着我们,但道爷也有别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跟在我们身边。”
“我总觉得,我们要吃饱饭,还是得靠我们自己。”
“大家都只知道是这灾荒导致大家没饭吃,可大家恐怕不知道,这灾荒可不是天灾,而是人为,是那狗日的誉王,办了个祭祀旱神的大典,方才招惹来的灾荒。”
听了陈大胜这话,
镇民们面面相觑。
虽然不明白这话儿是真是假,但面上也或多或少都带上了些怒色。
他们这些人儿,可被灾荒折磨的不轻哩!
有儿子死了的,有女儿死了的,有刚出生,还伸着小脚嗷嗷待哺的小孙儿被活活饿死的…
如果是天灾他们倒还能理解,
可若是那誉王引来的,他们便就有些不理解了…
接着又听那陈大胜接着说:
“且,哪怕没有这灾荒,大家伙儿就过活的好吗?大家伙儿就能吃饱饭吗?”
“不提别的,就说咱白马镇,难道大家在灾荒之前,一年来种地种出的粮不够大家吃吗?可为什么咱还是这么穷嘞?”
“因为赋税!咱在地里刨出十份粮,就得朝上交上去七八份,只给咱剩下两三份,大家伙能吃的饱肚子?”
“这也便罢了,咱给他誉王交粮,让他有银钱养大军,逐中原。”
“可他嘞?却不让咱活!”
听着陈大胜这话,人群内传出了些骚动,但马上又被陈大胜的声音压了下去:
“他不让咱活,咱不得给自己寻一条活路?!”
“誉王不拿咱老百姓当人,皇帝不管咱老百姓的死活,就连外围那些个鞑子也拿咱当畜生!”
“咱怎么办?难不成也不拿自己当人,拿自己当畜生?”
“就甘心一辈子当畜生?”
“咱也是人,咱手里也有火把!”
“为啥不索性他娘的拿起刀,掂起锄头,扛起铁掀,反了他娘的!”
“打进晋州城!打进长安城!”
“把那狗日的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一把火烧了他娘的金銮殿!”
陈大胜紧紧握住右拳,猛力朝上挥舞: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入晋州!打长安!烧了他娘的金銮殿!”
这话儿如金属钠坠入水中,
一开始并未翻起多少水花,
但很快,水面上开始冒起圈圈气泡,
气泡越来越多,反应也越来越剧烈。
终于,在金属钠的搅动之下,死水沸腾起来,发出“咕嘟咕嘟”的急促作响声。
越来越多的气泡冒出,这水,终于是被煮沸了!
镇民们面面相觑。
荒灾来袭,谁家没死过人?
哪怕没死,也是他娘的半死不活!
结果闹了半天,这荒灾是他娘的誉王引来的?
你不让大家活,
大家总得给自己寻条活路吧?
既然如此,那就打!那就杀!
烧了他娘的誉王府,烧了他娘的金銮殿!
反正有皇帝坐在金銮殿上也不管三,那就将你揪下来,换个有能耐的坐上去!
燎原之火,
星星点点,
自此开始,便烧起来了。
“入晋州!打长安!烧了他娘的金銮殿!”
陈大胜振臂高呼。
“入晋州!打长安!烧了他娘的金銮殿!”
“入晋州!打长安!烧了他娘的金銮殿!”
镇民们也振臂高呼。
长久以来压抑的怒火与郁气,终于像是再也堵不住的水流,
汹涌澎湃,声破九天。
将周遭林子里被剥了皮的树木震得簌簌作响,将刚刚归巢的乌雀震得簌簌扑飞!
…
当然,镇民们中,也有心怀疑虑,没胆量随陈大胜去燃起那一把火的,
陈大胜也没逼迫他们,
而是在许砚帮助下,用“天上粮”为他们留下了足够熬过灾荒的粮食,并嘱咐他们好生照看镇子内的老人小孩,
最终,带着大约四十来个胸中有怒炁,腹里有胆炁的汉子,同许砚,一并离开了白马镇,
朝晋州城的方向而去。
这些个汉子,每人都在左胳膊上缠了一圈灰色布条。
布条是从死去的兄弟伙们衣服上撕下的。
火种,也是从他们手中接过的。
此刻,虽只有点点火星,
但迟早,亦能成燎原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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