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嗡嗡！”
飞沙走石。
天色突然晦暗下去。
有黑沉沉的冽风从山谷腹地刮起，很有节奏地一下一下裹着树叶，枯木朝上涌。
便好似谷底正有个庞然大物正在苏醒，而这黑风便是他一呼一吸间鼻翼里扇起的风。
“呀！”胡三姑娘缩在许砚怀中，
被这风吓得一悚，两根毛茸茸尾巴都僵直起来：
“是比胡三姑娘还强的妖王嘞…”
许砚闻言微一皱眉。
在妖精野怪之间其实也是讲究血脉的。
很多血脉纯正强大的大妖，单单是散出些许气息，便能威慑到其余血脉弱上些的精怪。
而胡三姑娘作为青丘血脉，竟也被这谷底妖王散出的炁吓得浑身打颤？
许砚倒是有些好奇了。
这山谷之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将胡三姑娘递给旁边的三悟和尚后，许砚收起头发化作的分体，站在崖壁边上朝下去打望。
朝内里去看，
便瞧见山谷深处，一四足兽正用双腿支着身子缓缓站起。
头如峻岭，眼若含光，两只角似两座铁塔，牙排利刃。
赫然是只硕大无比的牛精。
只是此刻，
那牛精虽依旧高大如山岭，但却颇显得瘦削潦草，胸前几乎已没了血肉，只剩牛皮包裹着的排排肋骨显现，瞧上去分外凄惨。
微微张开浑浊发黄的眼珠，仰头发出嘶哑的嚎叫声。
这是…牛魔王？
许砚不免眨了眨眼睛，又运转望炁术仔细朝那巨牛去瞧，
便发现这牛儿一如之前的玉兔捣药罐，大圣毫毛一般无二，
好似都被那层奇怪的黑炁所压制。
但不同的是，
大圣毫毛与玉兔捣药罐都是死物，被那黑炁影响，便直接就成了恶器。
可这牛精却不同，
因为乃是活物的原因，
他还有灵智存在，所以一直在努力抵抗黑炁的侵扰，并未彻底被影响，变作行尸走肉。
但也因了这原因，这牛精已被黑炁折磨得不成了样子。
“呼！”
“呼！呼!”
巨大的牛王一下一下蠕动身躯，浑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低沉作响，终于是支着四肢站了起来，而后微微一顿，
变作人形：
依旧硕大，不过比之本体要小上不少，披着黑盔铁甲，头顶两根弯月黑角。
却并不像《西游记》里描述的那般，是个气势滔天，壮硕可怖的壮汉形象，
反倒更像个迟暮老人。
一头花白稀疏的头发披散在脑后，脸面上布满沟壑纵深的皱纹，眼睛也黯淡无光，显得很没有精神的样子。
那牛王一点一点缓慢蠕动着身躯，像个迟暮的老人般，踉跄，蹒跚。
可也就在抬头的瞬间，他那对透着沧桑，老意的眼眸抬起，正对上了正站在崖壁边上朝下眺望的许砚眼神。
一人一妖的目光在半空凝结。
顿时，“嗡”得一声，
像是被石头打破沉寂的水面，
波涛顿起，杀意毕露。
牛王眼底的沧桑感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凌冽刺骨的杀意，一双眼睛红的像血。
许砚也是一样，那刚得了[身外化物]的头发根根竖起，不住轻微抖动，差点就要从许砚脑壳上飞出，直接落到山谷腹地，同那牛王战上八百回合。
许砚脸上也是闪过一丝惊色，微微调动清炁，朝背后的三悟和尚轻道一句：
“还请大师帮小道看着胡三姑娘，小道，下去瞧瞧。”
言罢，
他直接从万丈高的山崖上跳了下去，
宛若一折了翅的鸟儿，笔直笔直坠下。
但就在即将落到地上时，却有层层清风拂动，将许砚身子稳住，
使之平平稳稳站在谷底，甚至就连四周的尘埃都未引起丝毫。
“你…”
面前，已化形的白发牛王死死瞪着许砚，通红的，布满血丝的眼里带着杀意：
“你是那猢狲的什么人？缘何有他的气息？”
大圣毫毛已被许砚融入体内，有了大圣的神通，自然而然就沾染上了大圣的气息。
这点并不奇怪。
许砚更好奇的是，这牛王与大圣究竟是曾结下过什么梁子？
缘何甚至只是感受到了一些属于大圣的气息，便立马对他起了杀意？
断牙山谷腹地，那牛王身躯高大如小山，
一衬之下，许砚的身子便小得近乎瞧不见。
整个人都被牛王投下的阴翳彻底遮盖，
但他面上却全无半点焦慌之色，
反倒施施然躬身稽首：“小道许砚，有礼了。”
“若论与大圣的关系…嗯，想来是，师兄弟？”
他这话确实说的没错。
大圣乃是菩提祖师的弟子，
而许砚，也是因了祖师托梦传道，赐下《菩提心经》才能有了如今的修为，当然也算是菩提弟子。
这般一论，
大圣，的确是许砚师兄没错了。
“师弟？！”
这一下，
老牛王皱纹勾错，老态尽显的面上更多了不少怒意：
“那猢狲的师弟？！”
“怪不得老牛在你身上瞧见了那猢狲的气息！”
硕大牛王说着，
便迈步朝许砚一步一步走来，
每朝前迈上一步，便震地四周山石不住震颤，发出“咚咚咚”的沉闷作响：
“当年，那猴儿害老牛一家妻儿老小，又让老牛俺生不如死。”
“这滔天的仇，便算在你身上罢！”
言毕，
老牛硕大的身躯已到了许砚面前，
抬起巨大牛蹄，好似是想像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踩死许砚。
在他眼中，这道人身上虽有那猴子的些许气息，但好似也并不浓郁，更像个普通的凡俗道人。
老牛觉着，自己个儿如今虽已被折磨地不成了样子，
但踩死这道人，却应该还是轻轻松松。
“咚”一声，硕大牛蹄从天而降，登时就将日头都覆盖了去，立马将许砚的身子彻底掩埋在其中。
“哼哼…”
老牛又狠狠碾了几下，这才重新抬起牛蹄。
在他想来，这道人应当已被踩死了吧？
可等抬起牛蹄朝地上去看时，
老牛那布满皱纹与褶子的脸上却闪起些疑惑之色来。
奇怪…
怎么什么也没有？
莫不是，那道人已被碾成了肉渣？
好歹也算得了些那猢狲的气息，应该不会弱到如此地步吧？
老牛有些迟疑，却突听背后传来清朗声音：
“到底是英雄迟暮…”
“牛王如今，却连贫道也不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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