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几乎一夜没合眼。
手腕上那点铜钱带来的微光,像根烧红的针,时不时扎一下她紧绷的神经。
枕头下的铜钱被她攥得汗津津的,梦里那“风水断,万魂哭”的血字和商阙床边那只悬着的手交替在眼前晃。
天刚蒙蒙亮,便利店惨白的灯光下,她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机械地擦拭着关东煮机器残留的冰碴。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又一次飘向冰柜旁那个沉默的身影。
商阙维持着靠坐的姿势,手臂上覆盖的冰层比昨晚更厚了些,几乎将他整个小臂都包裹进去,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但温念的心却一点点往下沉——
冰层之下,那暗红的、被朱雀火毒侵蚀的伤口边缘,赤红的火苗非但没有被压制下去。
反而像是不屈的毒虫,更顽强地啃噬着冰层!冰面被灼烧出细微的“嗤嗤”声,一缕缕极淡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白烟袅袅升起。
冰蓝的寒气与赤红的火毒在他手臂上交锋、拉锯,看得温念心惊肉跳。
她甚至能想象那冰火两重天的极致痛苦。
而他只是闭着眼,眉峰紧蹙,薄唇抿得死紧,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额角的冷汗凝成了细小的冰珠。
那份隐忍的平静,比嘶吼更让人心头发堵。
“老板…” 温念忍不住又开口,声音有点干涩,“你这‘冰镇疗法’…好像不太管用了啊?”
她指了指那缕缕白烟,
“这火毒也太邪门了,跟有生命似的…”
商阙眼皮都没抬,只从鼻腔里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反应让温念更揪心了。
这龙抠门归抠门,但向来对自己的实力有种欠揍的自信,现在连话都懒得说,情况恐怕比她看到的更糟。
不行,不能干看着。
这伤说到底是因为共生契约替她挡的,虽然过程凶险,但根源在她。
而且…老板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她那三千年卖身契找谁还去?!
温念把抹布往台上一丢,目光在货架上逡巡。
仙果?不行,老板说过仙果对龙没用,上次敷伤口也没见起色。
土地公的酱油?那玩意儿味道太感人,老板肯定不喝…等等!
她眼睛一亮,冲到临期食品打折区,抓起一盒打折的、印着“清凉去火”字样的龟苓膏。
虽然知道这玩意儿对朱雀火毒九成九没用,但万一呢?
死马当活马医,总比干看着强!她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挖了一大坨黑乎乎的膏体,又心虚地看了看商阙紧闭的双眼,做贼似的凑过去。
“老板…忍忍啊,试试这个…”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坨冰凉粘稠的龟苓膏,糊在了商阙手臂冰层最薄、火毒最活跃的那块伤口边缘。
“……”
预想中的暴怒或者寒气爆发并没有到来。
商阙只是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金瞳缓缓睁开。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坨格格不入的、散发着廉价甜草药味的黑色不明物体。
然后,视线平移,落在了温念那张写满了“心虚但努力装作理首气壮”的小脸上。
他那双深邃的金瞳里,罕见地没有冰霜,也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茫然的探究。
温念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解释:
“那、那个…清热去火!你看这包装上写的!试试嘛,万一…呃…能中和一下呢?”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
商阙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又低头看了看那坨龟苓膏。
手臂上的朱雀火毒似乎对这“外来入侵者”很不满,猛地窜了一下,一小股赤焰“嗤”地一声。
瞬间将那坨可怜的龟苓膏烧成了焦炭,冒出缕缕青烟,还带着一股诡异的焦糊味。
温念:“……” 好吧,是她想多了。
商阙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尖寒气一闪,将那点焦黑的残渣连同冒头的火苗一起冻住、剥离,动作利落得像在处理垃圾。
整个过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便利店里弥漫着一股尴尬的焦糊草药味。
温念讪讪地收回手,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扫过角落——
貔貅正抱着他的宝贝平板,缩在关东煮机器后面,手指划拉得飞快,屏幕上荧光闪烁,映着他那张顶着黑眼圈的肾虚脸,嘴里还念念有词:
“…内场票…前排…签名握手…啊啊啊功德点不够啊…”
温念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压低声音:“喂,貔貅,问你点事儿。”
“没空!忙着给我们家小可爱打榜呢!”
貔貅头也不抬,手指在平板上戳得飞快,屏幕上金光功德点?乱闪。
“事关老板!”
温念加重语气,指了指冰柜方向,“他手上那朱雀火毒,怎么回事?都两天了,还没好利索?那朱雀火是自带破伤风还是?”
貔貅脸上的嬉笑瞬间敛去,左右看了看,确认远处的商阙正闭目养伤。才凑近温念,声音也压得极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忧虑:“你以为老板为啥非得把你绑这儿打工还债?还三千年?”
温念一愣:“……因为他抠门?”
貔貅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那只是一小部分原因!重点是,老板他…逆鳞没了啊!”
“逆鳞?”
温念想起暴雨夜窗外那片巨大龙影中心,似乎确实有个地方光芒格外黯淡。还有自己手腕那点微热……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
“对!就是龙脖子底下最硬也最要命那片鳞!”
貔貅叹气,黑眼圈显得更深了,
“那是龙族力量的核心,也是自愈能力的根源。
“老板那地方,”貔貅一脸“你摊上大事了”的表情,继续用气声科普,
“三百年前就受过重创!逆鳞都…咳,反正就是根基受损!
平时靠着深厚修为强行压制着,看着没事人一样。
可一旦再受伤,尤其是被朱雀火毒这种至阳至烈的东西伤在附近…”
他做了个“滋滋”冒烟的手势,
“那就像往烧红的铁上泼冷水,炸锅了!龙气运转不畅,自愈力大打折扣!别说朱雀火毒了,普通伤口在那位置都好得比别人慢!”
原来是这样!温念恍然大悟。
根源在于那处旧伤拖了后腿!她想起共生契约触发时那撕心裂肺的灼痛,看向商阙的眼神不由得复杂起来。
这家伙…顶着这么个定时炸弹一样的旧伤,还敢用共生契约分担她的危险?
“所以啊念姐,”貔貅最后总结,带着点幸灾乐祸和同情,
“老板这伤,有的熬喽!除非…嘿嘿,除非他那片传说中的宝贝逆鳞能自己长回来…不过嘛…”
他耸耸肩,意思不言而喻。
貔貅重新埋头于他的偶像打榜事业,留下温念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逆鳞缺失…旧伤难愈…这一切的根源,似乎都指向了暴雨夜她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卧槽”和那道没入她手腕的金光…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金光击中的微热感。
一个荒谬又让她心惊肉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老板那片消失的逆鳞…不会…跟她有关吧?
温念甩甩头,把这个过于惊悚的念头暂时压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商阙。他手臂上的冰层似乎又薄了一点,赤红的火苗在冰下隐隐跳动。
这次,她没有再找什么龟苓膏。
她默默地走到水槽边,接了一盆清水,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然后,她走到商阙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避开那冰封的伤口,用湿毛巾轻轻擦拭他手臂上刚才剥离龟苓膏残留的焦痕和渗出的细小血珠。
动作笨拙,甚至有点僵硬,带着点豁出去的勇气。
冰凉的毛巾触碰到皮肤,商阙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他缓缓睁开眼,垂眸看着蹲在自己脚边、正一脸认真,或者说一脸视死如归给他擦手臂的温念。
便利店里很安静,只有冷藏柜的嗡鸣和貔貅平板点击的细微声响。
温念低着头,能清晰地感受到头顶那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像冰冷的探照灯。
她硬着头皮,假装专注于手里的动作,心里的小人却在疯狂呐喊:
别看我!我只是在做店员的本职工作!清理工作环境!
就在温念快要被那无声的注视压得落荒而逃时,头顶上方,传来商阙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为什么?”
温念动作一顿,没抬头。
商阙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为什么关心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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