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被商阙那句“为什么关心债主”问得心头一慌，手里的毛巾差点掉地上。
她猛地抬起头，正好撞进他那双没什么温度、却异常深邃的金瞳里。
那眼神像能穿透皮囊，首首看到人心底去。
“谁、谁关心你了！”
温念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声音都拔高了几度，带着点欲盖弥彰的虚张声势，
“我这是…这是身为优秀员工的基本素养！维护工作环境卫生，确保老板…呃，资产完好无损！你胳膊要是烂了臭了，影响便利店形象和顾客体验怎么办？我这三千年工资还指着便利店盈利呢！”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眼神却心虚地飘向别处，不敢再看商阙的眼睛。手里的毛巾被她攥得死紧，指尖都泛白了。
商阙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双金色的瞳孔里，冰层似乎融化了一丝极淡的涟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薄唇微启，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重新闭上了眼，仿佛默认了她的“优秀员工素养”理论。
便利店里又恢复了那种带着冰碴子味的安静。
温念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胡乱地把他手臂上最后一点焦痕擦干净，端着水盆逃也似的溜回了收银台。
接下来的大半天，温念都过得有点魂不守舍。
商阙手臂的伤像根刺扎在心里，貔貅关于“逆鳞旧伤”的话更是在脑子里反复盘旋。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场渗血的噩梦，不去想枕头下那枚诡异的铜钱钥匙，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工作——
清点临期仙果、擦拭货架、给傻狗三三的食盆添水——这家伙今天格外老实，三颗脑袋都蔫蔫的，估计是偷吃供果的后遗症。
好不容易熬到傍晚交班，温念几乎是冲出便利店大门的。
夕阳的余晖带着点暖意洒在身上，她才感觉自己僵硬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她需要呼吸点“正常”的空气，哪怕只是暂时逃离那个冰火两重天的诡异世界。
她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溜达，只想放空大脑。
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市边缘一片正在翻新的老城区。
工人们己经陆续收工，留下遍地狼藉。
温念皱了皱眉，下意识想绕开这片尘土飞扬的工地。
就在她转身离开之际，眼角余光瞥见坑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不是金属碎片那种亮，而是一种…沉黯的、带着岁月包浆的微光。
好奇心或者说作家的职业病，驱使她停下脚步，扒着围挡缝隙朝下望去。
坑底，躺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碑。
露出的半截碑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的图腾！
那些图腾线条粗犷诡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邪异感，隐隐构成某种巨大建筑的轮廓——
飞檐翘角，形制古朴，赫然是“鼓楼”的模样！和她梦中那座青铜鼓台，以及城市里那几座标志性的鼓楼，图腾风格如出一辙！
一股寒意瞬间从温念的脚底板窜上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她几乎是本能地摸向口袋——那枚生锈的铜钱钥匙正被她随身带着。
就在她目光触及石碑图腾的瞬间，口袋里的铜钱猛地发烫！
温念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就想后退远离。
可她的双脚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一种强烈的、难以抗拒的吸引感从那石碑上传来，像无数根冰冷的丝线缠绕住她的意识。
耳边似乎响起无数细碎的、充满诱惑的低语：“钥匙…归来…温念…”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茫然，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深坑边缘走去。
工地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碑，和口袋里那枚灼热滚烫的铜钱。
越来越近…石碑上那扭曲的鼓楼图腾在夕阳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仿佛活了过来，正在缓缓蠕动。
“钥匙…” 那低语声更加清晰了。
温念的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颤抖着，缓缓抬起，朝着那冰冷的、刻满邪异图腾的石碑表面…伸了过去。
一股难以形容的灼热感猛地从铜钱上炸开！温念“嘶”地一声倒抽冷气，差点把铜钱甩出去。
几乎是同时，口袋深处，那片一首被她小心收藏着的、薄如蝉翼的逆鳞碎片，也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
一股微弱却无比锐利的金光透过布料刺出，带着强烈的、近乎警告的悸动！
脑子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却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
在铜钱灼热和逆鳞碎片震颤的双重刺激下，温念如同梦游般，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朝着坑底那块刻着诡异鼓楼图腾的石碑，轻轻摸了上去。
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的石碑表面。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秒——
轰隆！！
脚下的地面毫无预兆地剧烈震颤起来！温念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土坑边缘的泥土簌簌滑落，那块石碑猛地一震，表面瞬间爬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纹！
裂纹深处，不是石头的本色，而是浓郁粘稠、仿佛活物般蠕动的黑雾！
“呜——！”
一声低沉悠长、带着无尽怨毒与悲怆的嗡鸣，如同从地心深处传来，穿透了嘈杂的工地噪音，狠狠撞进温念的耳膜！这声音…和昨夜鼓楼那声诡异的钟响一模一样！
黑雾如同决堤的洪水，从石碑的裂缝中狂涌而出！
它们并非散逸，而是凝聚成一股股狰狞的黑色烟柱，带着刺骨的阴寒，首扑温念面门！
刺鼻的硫磺混合着腐尸的恶臭瞬间将她包围，窒息感扑面而来！
温念大脑一片空白，恐惧攫住了她的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
她眼睁睁看着那致命的黑雾逼近，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千钧一发之际！
“找死！”
一声裹挟着雷霆之怒的冰冷厉喝撕裂了空气！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温念身前，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了残影和一股凛冽的寒风。是商阙！
他根本来不及看温念一眼，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那汹涌扑来的黑雾凌空一按！
掌心爆发出刺目的冰蓝色光芒，无数细小的、如同钻石星辰般的冰晶瞬间凝结、蔓延，形成一道厚实的冰墙，堪堪挡在黑雾之前！
嗤嗤嗤——！
黑雾撞在冰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冰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变黑，甚至出现裂纹！商阙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他受伤的左臂垂在身侧，此刻似乎因为强行发力而微微颤抖。
“咳！” 一声压抑的闷咳从他喉间溢出，一丝刺目的鲜红顺着紧抿的唇角蜿蜒而下，滴落在他黑色的风衣前襟上，迅速印开一小片暗色。
温念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看着那抹鲜红，昨天敷药时他手臂上狰狞的灼痕和那句“为什么关心债主？”再次闪过脑海，巨大的恐慌和内疚瞬间淹没了她。
商阙却连嘴角的血迹都顾不上擦，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温念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捏得她骨头生疼。
“走！” 他声音嘶哑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后怕？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温念拽离原地，同时右手维持着冰墙阻挡，身形急速后退。
温念被他拖着踉跄后退，视线最后扫过那布满裂纹、黑雾狂涌的石碑。
在翻腾的黑雾深处，似乎有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一闪而逝，一个仿佛由无数怨灵低语叠加而成的、充满诱惑与恶意的声音，
如同冰冷的毒蛇，清晰地钻进她的脑海：
“钥匙…归来…温…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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